等陆白云再次醒来时，窗外的阳光正高悬在头顶，炽烈而明亮，洒下一片耀眼的金色。
他动了动手指，忽然发现身上的燥热退了不少，那对让他心慌的犬耳和尾巴也不见了踪影。
“咦？”
少年撑起身子，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又扭头看了看身后，光秃秃的一片，和记忆里人类的模样没两样。
他松了口气，刚想笑，目光扫过自己身上宽大的t恤，又猛地红了脸。
早上……早上他好像变成了很奇怪的样子，还、还对主人做了好多羞人的事……
陆白云捂住脸，耳朵根烫得能煎鸡蛋。
他记得自己往星辞怀里钻，还说要贴贴，甚至……还摸了主人的脸夸他好看！
“完了完了……”
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银白微卷的发丝被揉得乱糟糟，发梢那根呆毛倔强地翘着，带着点炸毛的模样。
就在这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沈星辞端着个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和一小碟酱菜。
“醒了？”
沈星辞把托盘放在床头的小桌上，目光落在他通红的脸上，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感觉怎么样？小脸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陆白云立刻低下头，声音很小：“没、没事了……”
他不敢看沈星辞的眼睛，一想到早上自己摇着尾巴求贴贴的样子，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星辞也不戳破，只是把粥碗递给他：“饿了吧？先喝点粥垫垫。”
白瓷碗里是软糯的南瓜粥，甜香的气息钻进鼻腔，陆白云确实饿了，伸手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
温热的粥滑进胃里，舒服得让他眯起了眼，透着被安抚的惬意，尾巴要是还在，此刻定然摇得欢快。
沈星辞坐在旁边看着他，忽然开口：“你早上……变成那样，是第一次？”
陆白云喝粥的动作一顿，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委屈：“我不知道会这样……以前从来没有过。”
他只知道自己是只萨摩耶，在街头流浪了很久，连同类都没见过几个，更别提变成人了。
沈星辞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拿起旁边的梳子，轻轻梳了梳他乱糟糟的银发：“头发该剪了，明天带你去理发店。”
梳子齿划过头皮，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陆白云缩了缩脖子，却没躲开，任由他梳着，舒服得差点发出呼噜声，小声应道：“好。”
他发现自己好像很喜欢被主人触碰，无论是摸头还是梳毛，都让他觉得很安心。
喝完粥，陆白云把碗递还给沈星辞，看着他起身要走，忽然鼓起勇气叫住他：“主人！”
沈星辞回头看他：“怎么了？”
陆白云咬了咬下唇，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我、我早上……没给你添麻烦吧？”
他怕自己失控的样子吓到沈星辞，更怕沈星辞会觉得他奇怪，然后把他赶走。
沈星辞看着他眼底的不安，走回来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带着惯有的戏谑：“没添麻烦，就是……”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陆白云瞬间绷紧的脸，才低笑出声：“就是尾巴扫得我有点痒。”
陆白云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开玩笑，脸颊更红了，单边酒窝浅浅地陷下去，却松了口气，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原来……主人没有讨厌他。
沈星辞看着他偷偷弯起的嘴角，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这只笨蛋狗狗，还真是好哄。
————
出门前，沈星辞特意捏了捏陆白云的脸颊，板着脸强调：“待会儿出去，必须叫我名字，听见没？”
陆白云正叼着根肉干晃尾巴，闻言茫然地抬头，嘴里还含混不清地“汪？”了一声——人形时也改不掉的小习惯。
“不许叫‘主人’，不许‘汪’。”
沈星辞屈指敲了敲他的额头，眼底藏着笑意，“外头人多，你想被当成奇怪的家伙，还是想让别人以为我拐卖了个脑子不太清楚的？”
陆白云这才反应过来，脸颊一红，飞快地把肉干咽下去，小声嘟囔：“知道了……星辞。”
他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不能叫，可看沈星辞认真的样子，还是乖乖点头应下，只是尾巴尖不太开心地扫了扫裤腿。
沈星辞看他耷拉着耳朵的样子，又忍不住揉了把他的头发：“乖，回来给你开罐牛肉粒。”
果然，听到零食的瞬间，陆白云的眼睛立刻亮了，刚才那点小委屈烟消云散，用力点头：“嗯！一定记住！”
出门时，沈星辞锁门的功夫，陆白云还在小声念叨：“叫星辞，不能叫主人……星辞，星辞……”
活像只被训练记口令的小狗。
沈星辞听得低笑出声，拉着他往电梯走：“行了，再念就真成小傻子了。”
陆白云不服气地哼唧两声，却还是乖乖闭上嘴，只是被牵着的手偷偷收紧了些，像在确认什么似的。
————
理发师看着陆白云那头惹眼的银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笑着问沈星辞：“先生，这位小朋友想剪个什么样的发型？”
陆白云立刻看向沈星辞，眼神里满是依赖。
沈星辞想了想，指着他额前倔强翘起的呆毛：“稍微剪短点，利落点就好，不用太复杂。”
“好嘞。”
理发师应着，开始给陆白云剪头发。
陆白云乖乖地坐着，一动不动，只是偶尔偷偷从镜子里看沈星辞。
沈星辞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本杂志，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身上，侧脸的轮廓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眼下的泪痣清晰可见。
陆白云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心跳有点快，脸颊又开始发烫，头顶竟不受控地冒出一小撮白色的犬毛——幸好被他及时按住了。
他好像……越来越喜欢看主人了。
剪完头发，陆白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亮了亮。
短短的银发柔软地贴在额头上，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眉眼，琥珀色的眼睛更显清澈，比之前清爽了不少，看起来像个干净剔透的少年。
“好看吗？”
他转头问沈星辞，眼睛里满是期待。
沈星辞站起身走过来，仔细看了看，点了点头：“好看，像个正经人了。”
以前毛茸茸的像只小狗，虽然本来就是，但现在剪了头发，更干净利落了。
陆白云被夸得不好意思地笑了，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带着甜甜的笑意。
————
从理发店出来，沈星辞又带着陆白云去了商场。
他给陆白云买了好几套衣服，全是简单舒适的款式，袖口或衣角都藏着小小的狗爪印图案。
陆白云看着那些崭新的衣服，眼睛里满是好奇，却也带着点不安：“星辞，这些好贵吧……”
他在街头见过别人买东西，知道这些衣服的价格肯定不便宜。
沈星辞拎着购物袋，不在意地说：“没事，你穿着好看就行。”
他看着陆白云身上还穿着自己的t恤，松松垮垮的，心里莫名觉得不太舒服，还是穿合身的衣服好看。
尤其是他挑的带爪印的。
陆白云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沈星辞，寸步不离地跟着。
他心里暖暖的，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买新衣服，还是这么多。
回到家，陆白云立刻把新衣服都试了一遍。
白色的t恤配浅蓝色的牛仔裤，衬得他皮肤更白了，银白的短发软软地搭在额前，看起来干净又清爽。
沈星辞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带着炫耀般的雀跃，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好了，别转了。”
沈星辞走过去，帮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去把衣服换下来吧，得洗一下才能穿。”
“嗯！”
陆白云开心地应着，转身跑进了卧室，跑的时候还差点习惯性地用手去够拖鞋。
看着他轻快的背影，沈星辞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他拿出手机，翻到之前存的相册。
里面有陆白云犬形态时脏兮兮的样子，有他第一次洗澡时委屈的样子，还有早上睡着时毛茸茸的呆毛……
现在又多了张剪了新发型的笑脸。
沈星辞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把新拍的照片存进《狗狗又变好看了》的加密相册里，然后关上手机，嘴角却依旧扬着。
————
晚上，沈星辞在书房画图，陆白云就坐在旁边的地毯上，抱着个抱枕，安静地看着他。
台灯的光晕落在沈星辞专注的侧脸上，他微微蹙着眉，手指握着画笔，在画纸上流畅地勾勒着线条，认真的样子格外好看。
陆白云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沈星辞是做什么的，小声问：“主人，你是画家吗？”
沈星辞头也没抬：“不是，是设计师。”
“设计师？”
陆白云眨了眨眼，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设计东西的。”
沈星辞简单解释了一句，拿起画笔又添了几笔，“比如衣服、家具，都有可能。”
陆白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画纸上那些复杂的线条渐渐变成一件漂亮的衣服，眼睛里满是崇拜：“主人好厉害！”
被他直白的夸赞弄得心头一暖，沈星辞停下笔，回头看他：“想学吗？”
陆白云愣住了：“我、我也可以学吗？”
他没读过书，连字都认不全，怎么可能学这个。
“有什么不可以的？”
沈星辞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和一支铅笔递给她，“先从画直线开始。”
陆白云犹豫地接过纸笔，看着白纸上的空白，有点不知所措。
沈星辞握住他的手，引导着他在纸上画了一条直线：“慢慢来，不用急。”
温热的指尖包裹着他的手，带着熟悉的雪松味。
陆白云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脸颊微微发烫，身后竟悄悄冒出半截雪白的尾巴尖，正随着呼吸轻轻摇晃。
他屏住呼吸，努力跟着沈星辞的力道画着，可线条还是歪歪扭扭的。
“对不起……”
陆白云有点沮丧，低下头看着自己画的线。
“没事，第一次画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沈星辞鼓励道，松开他的手，“再试试。”
陆白云深吸一口气，握紧铅笔，小心翼翼地在纸上画着。
这一次，虽然还是有点歪，但比刚才好多了。
“你看，进步了吧？”
沈星辞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陆白云看着自己画的线，又抬头看了看沈星辞带着笑意的脸，心里的沮丧一扫而空，用力点了点头：“嗯！我会努力学的！”
他想变得厉害一点，想能帮上主人的忙，而不是只会吃白饭。
肉肉……嗯，就算了吧！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
陆白云认真地画着直线，沈星辞则继续忙着自己的设计稿，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两道依偎的身影，温馨而宁静。
陆白云看着纸上渐渐变得整齐的线条，又偷偷看了看身边专注工作的沈星辞，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念头。
他好像……找到真正的家了。
这时沈星辞忽然放下画笔，从抽屉里摸出一根牛肉干，在他眼前晃了晃：“画完这张纸，这个就给你。”
陆白云的眼睛瞬间亮了，握着铅笔的手更用力了：“真的？”
“当然。”
沈星辞笑得狡黠，“不过得画直才行。”
看着少年埋头苦画的认真模样，沈星辞拿起手机，悄悄拍下这一幕，存进《狗狗认真学习的证据》相册里，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