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成渊,噬魂光,照见前尘尽虚妄。”
“痴儿怨,饲主狂,皆作他人嫁衣裳。”
那双纯黑的、没有一丝杂色与光亮的眼眸,如同两个微型的黑洞,甫一睁开,便吞噬了平台周围所有的光线与声音。博士那纯白规则之手对江眠的剥离之力,在这绝对的“黑”面前,竟如同撞上无形壁垒,骤然溃散!
江眠压力一轻,踉跄后退,惊疑不定地看向苏醒的萧寒肉身。那纯黑的眼睛……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与心悸感。这真的是萧寒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苏醒了?
博士脸上的惊愕只持续了一瞬,随即被一种更加炽烈的、近乎癫狂的研究欲取代。她数据护目镜上的流光疯狂闪烁,记录着这远超预期的变量。
“不可思议……‘锚点’暴走叠加未知意识苏醒……能量读数突破历史峰值!这已不是‘进化’,这是……‘跃迁’!”她喃喃自语,那只纯白规则之手兴奋地微微颤抖,非但没有畏惧,反而再次抬起,试图去“触摸”、去“解析”那双纯黑的眼睛。
“样本……我需要更多数据……”
然而,她的手指尚未触及,萧寒(或者说那占据了他肉身的意识)缓缓转动那纯黑的眼眸,看向了她。
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那眼神,如同至高存在俯瞰脚边无意间惊动的蝼蚁,带着一种超越了理解的、纯粹的“漠视”。
仅仅是被这目光“看到”,博士那由高度秩序能量构成的纯白手臂,竟从指尖开始,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字迹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不是攻击,不是破坏,而是……“否定”!仿佛那目光所及之处,其“存在”本身便被从根本上否决了!
博士发出一声短促的、混合着剧痛与难以置信的闷哼,猛地后退数步,断腕处没有流血,只有不断逸散的纯白能量光点。她看着萧寒那双纯黑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不可能……这是……‘根源性抹除’?!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她的声音因惊骇而扭曲。
萧寒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再看博士一眼,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那纯黑的眼眸,缓缓转向了江眠。
在被这目光锁定的瞬间,江眠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浸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海,连思维都几乎冻结。她体内那混乱的共鸣核心在这目光下剧烈颤抖,如同遇到了天敌。左眼的黑暗本能地收缩,右眼的金芒也黯淡到了极致。
她看到,在那纯粹的黑色深处,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倒映出了无数破碎的景象——是她与萧寒无数世轮回中的片段,是“母巢”那蠕动的光团,是博士那疯狂的脸……但这些景象都如同水中的倒影,模糊、扭曲,仿佛随时会破碎、湮灭。
然后,那景象定格了。定格在了……她自己此刻苍白、惊惶的脸上。
一个冰冷、古老、仿佛由无数世界法则共鸣而成的意念,直接在她意识中响起,不带任何感情:
“钥匙……”
“承载‘变数’的容器……”
“你的使命……尚未完成……”
使命?什么使命?江眠心中警铃大作,这绝对不是什么萧寒!
“你不是他……你是谁?!”江眠嘶声问道,试图调动力量反抗那无处不在的凝视压力。
那纯黑眼眸中,江眠的倒影微微扭曲,那古老的意念再次响起:
“他是‘锚’……稳定‘过去’与‘现在’。”
“我是‘渊’……观测‘可能’与‘终末’。”
“我们……皆是‘系统’的……一部分。”
“而你……是唯一的……‘误差’。”
系统的一部分?渊?观测终末?唯一的误差?
江眠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之前知晓的“母巢”真相,一个更加庞大、更加令人绝望的猜测浮上心头:难道“母巢”也并非终极?在这归墟城,在这永恒的牢笼之上,还存在一个更高级别的、“母巢”也只是其一部分的……真正“系统”?而这个“渊”,就是那个系统用于观测“终末”的工具?萧寒的肉身,不过是承载这工具的“锚”?
那她呢?所谓的“钥匙”,所谓的“误差”,又是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渊”那纯黑的眼眸中,江眠的倒影突然变得清晰、凝实,仿佛要从那深渊般的瞳孔中……走出来!
一股强大无比的、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从那双眼睛中传来!目标并非江眠的身体,而是她的……意识!她的存在核心!
“误差……需要被‘观测’……需要被……‘归档’……”
它要将她拉入那“瞳渊”之中,进行彻底的“分析”和“定义”!
“休想!”江眠发出绝望的咆哮,左眼的黑暗与右眼的金芒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燃烧,混合着锈蚀、毁灭与外域混乱的力量,化作一道坚实的壁垒,死死抵挡着那恐怖的吸力!她绝不能被这鬼东西“归档”!绝不!
然而,“渊”的力量层级太高了。那吸力仿佛直接作用于规则层面,江眠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她的意识一点点被剥离,向着那纯黑的深渊滑去……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一直被博士丢弃在一旁、束缚着萧寒肉身其他部位的暗绿色锁链,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锁链上那些原本黯淡的、属于“母巢”的惨绿符文,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猛地亮起!一股混乱、贪婪、带着强烈“进食”欲望的意志,顺着锁链蔓延而来,试图重新夺回对“锚点”(萧寒肉身)的控制权!
是“母巢”!它似乎感应到了“渊”的苏醒和江眠这“误差”的存在,不顾自身尚未平息的混乱,强行将力量投射了过来!
“滚开!这是我的实验场!”博士见状,又惊又怒,仅存的左手猛地挥动,纯白规则之力化作利刃,斩向那些复苏的暗绿锁链!
“滋啦——!”
纯白秩序与暗绿贪婪的力量猛烈碰撞,发出刺耳的侵蚀声!
而与此同时,或许是“母巢”力量的干扰,或许是江眠那极致反抗产生的波动,“渊”那纯黑眼眸对江眠的吸力,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就是这一瞬间!
江眠那被逼到绝境的意志,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她没有试图完全挣脱,而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顺着那吸力,将自己的一缕带着强烈“混乱”与“恨意”烙印的意识碎片,如同毒刺般,主动射向了那纯黑的“瞳渊”!
你不是要“观测”我吗?那就让你看个够!看看我这充满了“误差”的恨意,能不能污染你这冰冷的“观测之眼”!
“噗!”
仿佛石子投入深潭,那缕意识碎片没入了纯黑眼眸之中。
“渊”那亘古不变的漠然,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那纯黑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扭曲、闪烁了一下。它对江眠的吸力,也随之骤然减弱!
江眠趁机猛地向后挣脱,意识回归本体,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虚弱的身体。她成功了吗?那缕意识碎片能起到作用吗?
她抬头看向“渊”。
只见那双纯黑的眼睛,此刻不再纯粹。在那无尽的黑暗中心,一点极其微小的、混合了灰金、暗红与锈蚀色彩的“杂质”,如同病毒般,正在顽强地扩散、挣扎,试图污染那片绝对的“黑”!
“错误……无法解析……逻辑冲突……”“渊”那古老的意念首次带上了了一丝……类似于“困惑”的波动。它似乎无法处理江眠那充满了矛盾与毁灭特质的意识碎片。
而另一边,博士与“母巢”通过锁链进行的规则层面争夺也进入了白热化。纯白与暗绿的能量疯狂交织、湮灭,平台剧烈震动,镜湖的规则一片混乱。
“渊”缓缓转动那被污染的眼睛,看了看挣扎的江眠,又看了看争夺中的博士与母巢力量,那古老的意念再次响起,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兴趣”?
“变量增加……系统预测可靠性下降……”
“观测目标……变更……”
“优先处理……‘外部干扰’……”
话音落下,它那纯黑的眼眸,不再关注江眠,而是猛地……锁定了正在与母巢力量争夺的博士,以及那顺着锁链蔓延而来的、母巢的意志!
下一刻,令江眠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渊”只是……静静地“看”着博士和那暗绿锁链。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绚丽的规则对撞。
博士那只仅存的、由纯白规则构成的左手,连同她脸上那副数据护目镜,以及她身后那庞大的实验平台……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素描,从边缘开始,无声无息地、一点点地……消散成最基本的信息粒子,归于虚无。
而那条暗绿色的锁链,以及其中蕴含的母巢意志,也在那目光下迅速黯淡、崩解,仿佛从未存在过。
博士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她那疯狂而充满求知欲的脸庞,在最后一刻凝固成了极致的恐惧与不解,然后便彻底……消失了。
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轻易。
江眠看着那空荡荡的、仿佛被“挖”掉一块的镜湖空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升起,冻结了四肢百骸。
这……就是“渊”的力量?纯粹的、概念上的……“否定”与“抹除”?
那纯黑的眼眸在清理了“外部干扰”后,再次缓缓转向江眠。
但这一次,那目光中的“归档”意图似乎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难以理解的……“注视”。
那缕在它眼中挣扎的、属于江眠的混乱意识碎片,仿佛成了它新的……观测焦点。
它似乎想看看,这个“误差”,最终……会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