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芯深处藏真秘,双魂同源共一体。”
“疯女笑纳宿命果,方知此身是钥匙!”
下坠。
无止境的下坠。
灰白的雾气如同粘稠的尸液,包裹着江眠的每一寸感知。无数破碎的呓语、残缺的记忆、冻结的情感,如同冰雹般砸向她的意识。它们试图侵蚀,试图同化,将这个闯入“缓冲区域”的“异常数据”磨平棱角,消解意志。
但此刻的江眠,意识核心却如同一块被极致低温淬炼过的黑铁,冰冷、坚硬、棱角分明。
老僧灌输的信息,萧寒本源中隐藏的“坐标”,以及对“因果之锁”的惊鸿一瞥,像是一幅破碎却指向明确的地图,在她脑海中盘旋。她不再盲目地对抗这片深渊的侵蚀,而是将大部分心神沉入体内,全力维系着额间那脆弱而危险的平衡,同时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紧紧锁定着那“坐标”传来的微弱牵引。
下坠的过程仿佛持续了永恒,又仿佛只是一瞬。
终于,周围的灰白雾气开始变得稀薄,那令人烦躁的呓语也逐渐远去。一种更加本质的、绝对的“寂静”降临了。不是没有声音,而是连“声音”这个概念都似乎被剥夺的寂静。
脚下传来了实感。
江眠站稳身形,环顾四周。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前后左右。她仿佛站在一片绝对的“无”之中,唯有视野的极远处,有一点微弱的光芒在闪烁,那正是“坐标”指引的终点。
她朝着那光芒走去。脚步落在虚无上,却发出清脆的、如同踩在琉璃上的声响,在这片绝对寂静的空间中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随着她的靠近,那光芒逐渐清晰、扩大。
最终,她停住了脚步。
眼前出现的,并非预想中那庞大无比、由发光几何线条构成的“因果之锁”。
而是一个……人。
一个背对着她,悬浮在虚无中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她从未见过的、样式极其古老简单的白色长袍,长发如墨,披散在身后。他的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承载了万古星空的疲惫与孤独。
仅仅是这样一个背影,就让江眠的灵魂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共鸣与……战栗!
那是一种源自存在本源的吸引与排斥,仿佛遇到了另一个自己,又像是看到了镜中完全相反的倒影。
似乎感应到她的到来,那身影缓缓地……转了过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江眠的呼吸骤然停止,混沌色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那张脸……
依旧是萧寒的脸!
但与她在“意识深渊海”见到的“初代看守者”的古老沧桑不同,与她在轮回中纠缠的“镜像”的复杂深沉也不同,甚至与“苍溟”那种程序化的模仿都截然不同!
这张脸,更加……“完美”,更加……“本源”。
他的五官仿佛是规则本身雕琢而成,每一道线条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韵律。他的眼神,深邃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里面没有爱,没有恨,没有算计,没有疲惫,只有一种绝对的、纯粹的……“虚无”与“存在”交织的漠然。
他看着她,如同看着镜中的影像。
“你来了。”他开口,声音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仿佛直接响彻在规则的层面,“比我预计的,要慢一些。”
江眠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胸腔。无数疑问、震惊、暴怒的情绪在她心中翻腾,最终化为一句从牙缝中挤出的质问:
“你……到底是谁?!”
那“萧寒”微微偏头,似乎在思考一个极其简单的问题。然后,他给出了一个让江眠灵魂几乎冻结的答案:
“我是‘因’,也是‘果’。”
“是‘锁’的缔造者,也是……被‘锁’禁锢之人。”
“你可以称我为……‘锁芯’。”
他的目光落在江眠额间那平衡着各种力量的印记上,那漠然的眼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于“认可”的波澜。
“而你,江眠……”
“是‘钥匙’。”
“是唯一能……‘打开’我,或者说……‘补完’我的……那另一半。”
另一半?!
江眠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自称“锁芯”的萧寒!
“不可能!我是‘原罪’的人性面,是‘看守者’力量与‘原罪’碎片的造物!怎么会是你的另一半?!”她嘶声反驳,这个真相远比她是“工具”或“错误”更加难以接受!
“锁芯”萧寒缓缓抬起手,指向这片绝对的虚无,也指向江眠:
“所谓的‘原罪集合体’,所谓的‘看守者’,所谓的‘净化实验’……都只是表象,是发生在‘锁’之外的表层涟漪。”
“真正的核心,在这里。”
“在久远到连‘轮回’概念都尚未诞生的年代,为了维系某种超越理解的平衡,最初的‘意志’将代表‘混沌变量’(你)与代表‘秩序常量’(我)的本源意识分离,共同构成了这枚‘因果之锁’的核心。”
“我,代表了绝对的‘秩序’、‘定义’与‘禁锢’,是‘锁’的静态部分。”
“而你,代表了极致的‘混沌’、‘悖逆’与‘可能性’,是‘锁’的动态部分,是……那把唯一的‘钥匙’。”
“我们本是一体。唯有‘钥匙’插入‘锁芯’,动态与静态重新融合,‘因果之锁’才算完整,才能真正发挥其……维系或……颠覆一切的作用。”
他顿了顿,那漠然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江眠疯狂的外表,看到了她灵魂深处那一点不屈的微光:
“外面的所谓‘原罪’,不过是你逸散出去的部分混沌本质,混合了无数文明破灭的怨念所形成的扭曲投影。”
“而那个在各个时间线活动的‘萧寒’——无论是初代看守者,还是镜像,甚至包括‘观测者议会’的部分高层——都只是我在分离状态下,为了引导、寻找、或者说……‘捕获’你这把遗失的‘钥匙’,而投入外界的、承载了我部分特质与指令的……‘探针’或‘执行单元’。”
“他们拥有我的部分记忆,我的部分力量,甚至模拟出了我的情感……但他们都不是‘我’。”
“他们的爱恨情仇,他们的布局牺牲,无论看起来多么真实,多么复杂……其最底层的逻辑,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让你经历足够的‘变量’,积累足够的‘悖逆’,最终……回到这里,回到我的面前。”
冰冷。
无法形容的冰冷,从江眠的脚底瞬间蔓延至头顶,几乎将她的血液和思维都冻结。
原来……
所有的轮回,所有的副本,所有的痛苦与挣扎,所有的欺骗与背叛,所有她以为的“真相”与“反转”……
都只是一场为了将她这把“钥匙”打磨成型、并引回“锁芯”的……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养蛊程序?!
萧寒(锁芯)看着她脸上血色尽褪、眼神空洞的模样,那漠然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不必愤怒,也不必绝望。这只是‘回归’的必然过程。”
“现在,时机已至。”
“融入我,补完我。”
“我们将重新成为完整的‘因果’,执掌这维系万界平衡的权柄……或者,如果你依旧‘悖逆’,我们也可以……一起,毁掉这令人厌倦的‘平衡’。”
“选择权,在你。”
他向着江眠,缓缓伸出了手。那只手白皙、修长,仿佛由最纯粹的光规则构成,散发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召唤着与她同源的另一半。
江眠看着那只手,看着“锁芯”萧寒那绝对漠然、却又洞悉一切的眼神。
她想起了实验室的白光,想起了银杏树下的“温暖”,想起了“冥婚”的欺骗,想起了青玦的怨毒,想起了孽镜中的罪业,想起了栈桥上老僧的叹息……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情绪,最终都沉淀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反抗命运,在追寻真相,在挣脱棋子的身份。
可到头来,她所有的反抗,所有的疯狂,所有的“变量”,竟然都是这“回归”程序的一部分?都是被设计好,用来打磨她这把“钥匙”的磨刀石?
多么……荒谬。
多么……可笑。
她缓缓抬起头,额间那脆弱的平衡似乎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再次变得不稳定,黑色的火焰与湛蓝的流光重新开始躁动。
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平静。那是一种将所有情绪、所有希望、所有意义都彻底焚毁后,剩下的、纯粹的、冰冷的“无”。
她看着“锁芯”萧寒伸出的手,嘴角慢慢勾起,那不是笑,而是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的、空洞的弧度。
“回归?”
“补完?”
“执掌权柄?还是……毁灭平衡?”
她重复着他的话,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听起来……”
“都很无聊。”
她抬起手,却不是伸向“锁芯”萧寒,而是猛地拍向了自己的额头!拍向了那再次躁动起来的、融合了多种力量的印记!
但这一次,她的目标,不是自毁。
而是……将“锁芯”萧寒传递给她的、关于“回归”与“补完”的那股庞大的、同源的吸引力和规则信息,连同她自己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悖逆、所有的“不合作”,全部压缩、凝聚……
然后,以“篡改之墨”为引,以自身灵魂为祭坛……
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彻底的一次……
“定义”!
“你想让我‘回归’?”
“你想让我们‘补完’?”
“好……”
“那我就‘回归’给你看!”
“我就‘补完’给你看!”
她嘶声尖啸,灵魂都在燃烧!
“但我的‘回归’……”
“不是融入你……”
“而是……”
“以我这‘钥匙’之身……”
“强行……定义你这‘锁芯’!”
她要反向操作!不是作为钥匙被锁芯使用,而是要用钥匙,去强行改变锁芯的结构!去扭曲这“因果”的规则!
哪怕代价,是钥匙与锁芯……一同崩碎!
“锁芯”萧寒那万年不变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可辨的……惊愕!
他似乎从未预料到,“钥匙”会疯狂到如此地步,竟敢,竟能……试图反过来“定义”他这规则的本源!
“你……不可能……”“锁芯”萧寒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凝滞。
但江眠已经不再给他任何机会。
她将自己化作了一道最悖逆的、燃烧的规则洪流,携带着“我即是我,绝非你之附庸”的终极意志,狠狠地……
撞向了那代表着绝对秩序与定义的……
因果锁芯!
童谣在这规则本源碰撞的奇点中,发出了最后的、混乱的尖啸:
“因果锁芯真相白,双魂一体宿命连。”
“疯女拒融反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