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林真几人已迅速解决了简单的餐食。
接着一行人快速穿行于马哈罗山路的密林之中,N走在最前,他那头淡绿长发在林间微风中轻轻飘动,双眼微闭,完全凭借着与自然万物的感应引领方向。
他的脚步轻盈而准确,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森林呼吸的节拍上。
“啧,这家伙是装了精灵导航吗?”水野悠跟在后面,忍不住吐槽,他怀里的幸福蛋立刻不满地轻轻撞了他一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N,做了个“我也可以”的手势。
“好好好,知道你厉害。”水野悠敷衍地揉了揉幸福蛋的脑袋,换来对方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
空澈沉默地跟在队伍末尾,他的独剑鞘悬浮在身侧,剑身微微震颤,似乎在感应着什么,林真则走在中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这片森林看似祥和,但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焦躁的精灵波导,印证着N之前的发现。
不多时,他们抵达了一个被巨大树根和茂密藤蔓半遮掩的洞口。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合着传来,洞口附近,几只受伤的萌虻和几只皮皮正焦急地盘旋着,看到N到来,它们立刻发出急促的鸣叫,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N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其中一只翅膀受伤的萌虻,柔声道
“别急,我们来了,里面情况怎么样?”
萌虻发出细微的嗡鸣,N的脸色逐渐凝重,他站起身对林真说
“就在里面,它伤得很重,而且情绪很不稳定。”
众人拨开藤蔓,钻进树洞。
树洞内部比想象中宽敞,但此刻却显得格外压抑,在洞窟深处,一只体型庞大的杖尾鳞甲龙正蜷缩在那里,它的状况比N描述的还要糟糕。原本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鳞甲此刻布满了裂痕和焦黑的痕迹,尤其是背部一道伤口仍在缓缓渗血,周围的血肉呈现出不自然的紫黑色,显然是中毒已深。
它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颤音,但那双金色的竖瞳依旧燃烧着不屈的怒火,警惕地瞪着闯入者。
在它庞大的身躯旁,紧挨着一只昏迷不醒的,外形奇特的大葱鸭。
“吼——!”看到陌生人,杖尾鳞甲龙强撑着想要站起,发出威胁性的低吼,但剧痛让它身体一歪,险些栽倒。
“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N立刻上前,声音如同林间清泉,带着抚慰心灵的平和力量,他伸出手,掌心向上,缓慢而稳定地靠近,传递着善意。
“水野!”林真低喝。
“明白!”
水野悠一个箭步上前,甚至顾不上地面是否平整,直接单膝跪在杖尾鳞甲龙面前,动作迅捷地从背包里扯出那件有些皱巴巴的白大褂套上,瞬间进入了工作状态。
“林真,空澈,清场!确保绝对安静!幸福蛋,准备手术器械,高级伤药,镇痛剂,缝合线,快!”
他的命令简洁、清晰、不容置疑,林真和空澈没有任何废话,立刻守住树洞入口,眼神扫视着幽暗的森林。
耿鬼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阴影,成为黑暗中的哨兵,坚果哑铃沉默地移动,扎根在洞口一侧,钢铁身躯与尖锐棘刺构成一道冰冷的物理防线。
比雕收敛华美的羽翼,落在附近一棵大树的顶端,锐利目光俯瞰四方,刺龙王则潜入附近一条小溪,只露出背鳍,感受着水流。
树洞内,水野悠进入了忘我的状态。他一边用极其轻柔精准的动作检查伤口,避开可能引起剧烈疼痛的区域,一边用稳定人心的语调低语
“你好啊大家伙,忍一下,我知道很疼,对,放松,相信我,N,帮我稳定它的情绪,它太紧张了…”
N将手轻轻放在杖尾鳞甲龙相对完好的鳞片上,闭目凝神,有效地安抚着它的躁动,减轻着它的痛苦。
时间在紧张的氛围中一分一秒流逝,森林似乎也屏住了呼吸,只有雨林特有的湿气在悄然弥漫,大约二十分钟后水野悠长出一口气,带着满身的血污和疲惫从树洞中钻了出来。
“命保住了。”
他言简意赅,声音带着手术后的沙哑
“可是它失血太多,伤口感染,我做了清创和缝合,骨头没事,但内脏有震荡伤,幸福蛋用了三次治愈波动才稳定住情况,接下来需要绝对静养,不能有任何移动。”
他侧过身,露出怀里抱着的一只昏迷的精灵——羽色灰黑,眉宇间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即便昏迷也紧握着那根标志性的大葱,正是来自伽勒尔地区的大葱鸭(精英级)。
“这小家伙体力精神双透支,还有点内伤,不过不致命,睡够了应该就能醒。”
紧接着杖尾鳞甲龙在幸福蛋近乎搀扶的帮助下也缓缓挪出了树洞,它身上缠满了绷带,步伐虚浮,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但那双看向林真一行的眼睛已然充满了深切的感激。
N上前与杖尾鳞甲龙进行着无声的交流,他闭着眼感受着那庞大体内传来的充满画面感的意念,片刻后他转向林真,转述了那场发生在一天前打破宁静的灾难。
......
它是这片森林的无冕之王,道馆级巅峰的力量,准神的血脉,让它安居于此,享受着远离族群纷争的宁静。
日光透过林叶洒下光斑,溪流潺潺,树果丰饶,没有谁能挑战它的地位,生活本该一直如此安逸下去。
然而,一天前,这份宁静被彻底打破了,一伙行迹诡异的人类闯入了它的领地,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让它极其厌恶的气息,那不是训练家与精灵并肩作战的和谐,也不是旅人带着的好奇与欣赏,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欲望的臭味。
他们吵吵嚷嚷,破坏了林间的寂静。
它本想驱赶他们,却看到了一幕让它怒火中烧的景象。
一个人类正兴奋地对着同伴指着一个笼子,嚷嚷着它不完全理解,但直觉感到恶心的话语:“从海上飘来的珍品!”“白捡的!献给那些喜欢稀奇玩意儿的贵族少爷,能换多少资源啊!”“听说这种大葱鸭的味道是极品,嘿嘿……”
紧接着笼子里那只它从未见过的羽色灰黑的大葱鸭猛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神,锐利、愤怒,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大葱鸭显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在恢复了些许体力后,它猛地爆发,用它那根奇特的大葱使出了两招凌厉无比的技能——连斩与暗袭要害,精准而狠辣地劈开了看似坚固的笼子,化作一道灰影冲向森林深处,而逃亡的方向,正是它巢穴的附近。
看守的人类大惊失色,他们显然看走了眼,把这精英级的存在当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弱小精灵。
而更让它胸腔被怒火填满的是它瞥见了那伙人的运输车上还有好几个笼子,里面隐约传来其他精灵恐惧而绝望的呜咽。
绑架!掠夺!不可饶恕!
守护领地与精灵的本能让它毫不犹豫地冲了出来,庞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挡在了惊慌失措的大葱鸭与追击的人类之间,发出了宣告主权与愤怒的咆哮!
战斗瞬间爆发。
它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可以轻易碾压这些宵小,却没想到对方极其狡猾难缠,他们配合默契,战术肮脏
撒菱布满它冲锋的路径,电磁波试图让它陷入麻痹,挑衅干扰它的心神,各种削弱和状态技能源源不断,更麻烦的是那个为首的人类首领实力相当不俗,放出了三只道馆级的精灵对它进行车轮战般的围攻。
它拼尽全力,与大葱鸭并肩作战,凭借着强悍的体魄和力量,它们一度摧毁了部分关押精灵的笼子,释放了一些被捕获的弱小精灵。
但双拳难敌四手,在对方有针对性的消耗和围攻下它为了保护行动稍慢、体力不支的大葱鸭背后硬生生承受了一只流氓鳄一记凶狠的咬碎,并留下了那道几乎致命的伤口。
最终它只能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带着重伤和力竭的大葱鸭且战且退,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侥幸找到了这个隐蔽的树洞躲藏起来,直到力竭昏迷。
再次苏醒,感受到的便是N的安抚和林真他们的到来。
N转述完毕,林真看着眼前即使重伤濒死,眼神中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杖尾鳞甲龙,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
“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异乡精灵,为了那些被关押的可能与你毫无关系的陌生精灵,赌上自己的性命、安宁,甚至可能断送未来的道路,值得吗?”
杖尾鳞甲龙没有回答关于值不值得的问题,它甚至没有看林真,只是艰难地转动着沉重的头颅,目光急切地扫过N、水野悠、空澈,最后透过N发出了充满担忧的询问。
“其他的精灵呢,那些被关起来的它们逃掉了吗,有没有受伤?”
它没有一丝一毫因为同为人形而对林真他们产生迁怒或怀疑,它最关切的依旧是那些可能和它一样受害的、更弱小的生命。
林真猛地低下头,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拽住,一阵强烈的酸涩冲上鼻腔,让他几乎无法言语。
精灵这种纯粹到近乎固执的善良与担当在这种残酷的现实对比下显得如此耀眼,又让他这个人类感到无地自容。
N适时地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我来时的路上遇见并安抚治疗了不少四散逃窜的受伤精灵,它们大多只是轻伤,受惊过度,但都已经安全逃离,隐匿起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杖尾鳞甲龙眼中最后一丝紧绷的担忧终于彻底散去,它仿佛耗尽了支撑身体的所有力量,发出一声悠长而如释重负的叹息,庞大的身躯缓缓瘫软下去,再次陷入了沉沉的睡眠,只是这次的睡颜多了几分安宁。
幸福蛋立刻上前,持续释放着微弱的治愈波动,温养着它重伤的躯体。
林真走上前,再次蹲下身,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加轻柔,仿佛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手指轻轻拂过杖尾鳞甲龙冰凉而坚硬的鳞甲,眼神复杂。
空澈则默默地看着水野悠怀中那只奇特的大葱鸭,它依旧昏迷,但紧握大葱的爪子似乎不再那么用力,那跨越重洋、又经历追捕与恶战的疲惫,似乎正一点点被安全感驱散。
就在这片刻的宁静与弥漫的感伤之中
“窸窸窣窣——”
“咔嚓!”
一阵明显不同于自然风声、密集而带着恶意的拨动灌木和踩断枯枝的声音从他们来时的方向以及侧翼的林中传来,迅速靠近。
林真、空澈、N、水野悠几乎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从林木的阴影中,陆续走出了二十多个人影。
他们衣着各异,但眼神大多凶狠,带着长期在灰色地带摸爬滚打留下的戾气与贪婪,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壮,脸上带着一道疤痕,眼神阴鸷的男人。
他们呈扇形散开,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更引人注目的是,一个身材干瘦动作猥琐的小个子正举着一个望远镜,刚才显然就是在观察他们,此刻他放下望远镜,脸上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和毫不掩饰的挑衅笑容,对着林真他们指指点点。
这伙人,正是追踪而至的盗猎团。
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狗,终于找到了受伤的猎物,以及意料之外的惊喜,空气瞬间凝固,战斗好似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