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疤擦拭的动作停了一瞬,他抬起眼皮,那双深陷的眼睛扫过林真。
目光在他明显沉稳了一些的气质和下意识护着胸口的精灵球的动作上停留片刻,又落回口哨上。
“哼,挨了顿揍,胆子倒是没缩回去。” 老疤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用抹布随意地将口哨扫到吧台下面,然后从围裙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沾着油渍的纸条,拍在吧台上。
纸条上是用炭笔潦草写下的几行字:
清理南区旧仓库屋顶波波巢。报酬:15币。(小心烈雀!)
西郊垃圾处理站,驱赶泛滥的臭泥(远离污水池中心!)。报酬:20币。
寻找丢失的工具箱(扳手、钳子),地点:镇北废弃矿坑入口附近。报酬:10币。
护送一批“干货”穿过短裤丛林外围(仅白天)。报酬:25币。
都是最低级的“灰板”任务,风险相对可控,至少纸面上如此,报酬也极其微薄。
林真仔细看着纸条。他回忆着图鉴上的知识:波波,飞行系,常见,群居,性情相对温和,但被激怒或巢穴受威胁时会攻击,进化型比比鸟、比雕更危险。
烈雀,飞行系,性情凶猛好斗,攻击性强,常与波波争夺地盘。
臭泥,毒系,栖息于污水淤泥,攻击性一般,但毒液和恶臭难缠,其栖息地中心可能有更强大的臭臭泥。
“南区旧仓库。” 林真指着第一条。清理波波巢,报酬15币。风险相对最低,只要不遇到烈雀。
老疤没有任何表示,仿佛林真选什么都没区别。
他收起纸条,从吧台下面摸出一个小布袋,丢给林真。
“旧仓库管理员预付的定金,五币。剩下的,拿波波尾羽回来结,滚吧。”
林真接过沉甸甸的五枚硬币,紧紧攥在手心。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向老疤,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谢谢疤哥的药,小甲...好多了。”
老疤擦杯子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
只有他脚边的猫鼬斩,耳朵微微地动了一下。
林真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酒馆后门。阳光有些刺眼,他握紧了口袋里那枚冰冷的纪念球,“小甲,我们要开工了。”
南区旧仓库的屋顶很高,锈蚀的铁皮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林真顺着外墙一架摇摇欲坠的金属梯爬上去。
屋顶上积满了厚厚的鸟粪、枯枝和羽毛,几个由细枝和破布搭建的简陋鸟巢散布在角落和通风口附近。
四五只灰褐色的波波正在屋顶上踱步、梳理羽毛,发出咕咕的叫声。
它们看到林真爬上来,立刻警惕地停止了动作,红色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林真没有贸然行动。
他先仔细观察了一下环境,确认没有烈雀的身影。
然后,他找了一个背靠巨大通风管道、相对安全的角落,将小甲从纪念球中放了出来。
“小甲,看到那些鸟了吗?” 林真压低声音,指着不远处的波波群,“我们要清理它们的巢,小心点,别被啄到。”
他回忆着图鉴上的知识,“它们飞得快,但你的吐丝,也许能干扰它们。”
小甲落在布满鸟粪的冰冷铁皮上,细小的身体微微绷紧。
它似乎对陌生的环境和那些比自己大得多的鸟类有些紧张,但黑曜石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林真,细小的附肢牢牢抓住地面,透着一股信任和决心。
林真深吸一口气,捡起脚边一块松动的锈铁皮,朝着一个离他们稍远、没有波波看守的空巢穴方向用力扔去
“哐当!” 铁皮砸在屋顶上,发出巨大的噪音
“咕咕咕” 波波群瞬间受惊炸锅,几只离得近的波波扑棱着翅膀飞起,惊慌地鸣叫着。
但大部分波波只是警惕地后退了几步,并未离开巢穴太远,红色的眼睛更加不善地盯住了林真这个始作俑者。
“就是现在,小甲吐丝缠住左边那只!” 林真看准一只被惊得跳起来、离他们相对较近的波波,立刻下令
小甲没有丝毫犹豫,它细小的身体猛地绷直,口器开合,一道比之前更加凝实的白色丝线精准地射向那只波波,速度比在废车场时快了许多。
“噗!” 丝线准确地粘在了那只波波刚刚张开的翅膀根部。
“咕?” 波波惊叫一声,拼命拍打翅膀想要挣脱。
但小甲的丝线异常坚韧,牢牢地粘着,虽然无法完全束缚住波波的力量,却严重干扰了它的平衡和飞行。
“干得好小甲!” 林真精神大振,这招有效,图鉴的知识没有骗他,吐丝对精灵的速度有干扰效果。
他不再犹豫,趁着其他波波还没反应过来,如法炮制,指挥小甲:“右边那只想飞起来的,吐丝!”
小甲再次吐丝,又一道丝线射出,粘住了另一只试图起飞攻击的波波的爪子。
那只波波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屋顶上,扑腾着翅膀挣扎
连续两只同伴被诡异的丝线缠住,波波群彻底愤怒了,剩余的波波不再退缩,发出尖锐的“咕咕”声,拍打着翅膀,朝着林真和小甲俯冲过来。
尖锐的鸟喙对准了他们。
“小甲后退。” 林真一把捞起小甲,迅速缩回通风管道后面。
“笃笃笃!” 波波的鸟喙如同雨点般啄在通风管道锈蚀的铁皮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真背靠着冰冷的管道,心脏狂跳,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小甲。
小甲似乎也被这阵势吓到了,身体微微颤抖,但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没有退缩,只有一种同仇敌忾的紧张。
“别怕,小甲!” 林真安抚道,大脑飞速运转,“它们飞不高,我们利用障碍物,听我指挥!”
他利用通风管道和屋顶的杂物作为掩体,与愤怒的波波群周旋。
他不再让小甲盲目攻击,而是指挥它进行精准的干扰和封锁。
“小甲两点钟方向,那只想绕过来的吐丝,封它路线!”
“正前方那只俯冲的,吐丝干扰它视线!”
“好,缠住它的脚!”
小甲的执行力惊人,它仿佛能理解林真每一个指令的意图,吐出的丝线越来越精准,越来越刁钻。
虽然无法直接击败波波,但一道道坚韧的丝线如同无形的绊索和罗网,极大地迟滞了波波们的进攻。
将它们分割开来,让它们无法形成有效的围攻。
林真则利用地形,用找到的锈蚀铁片、短木棍进行驱赶和防御,时不时瞅准机会,将一些落单的、被丝线严重干扰的波波从屋顶边缘赶下去。
这是一场艰难而漫长的消耗战。
汗水浸透了林真的衣服,小甲也累得气喘吁吁,吐丝的速度和力量明显下降。
但一人一宠配合却越来越默契。
林真负责观察全局,制定战术,小甲则化身为最精准的控场手,用它的丝线编织着无形的防御网。
终于,在太阳开始西斜时,大部分波波被驱赶或失去斗志,哀鸣着飞离了这片被侵扰的领地。
屋顶上只剩下两个空巢穴和几片零落的灰色羽毛。
林真精疲力竭地靠坐在通风管道上,大口喘着粗气。
小甲趴在他腿上,细小的身体随着喘息微微起伏,甲壳上的紫色疤痕在夕阳下泛着光。
“我们做到了,小甲。” 林真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小甲冰凉的甲壳,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喜悦和一种并肩作战后的深厚情谊。
小甲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林真,细小的附肢轻轻扒拉了一下他的手指,发出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嘶...”,像是在回应。
林真笑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无比满足的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将小甲收回纪念球,然后走到那些空巢穴旁,从里面捡起几根最粗壮、最完整的波波尾羽。
羽毛根部带着一点皮肉,这是任务完成的凭证。
夕阳将他和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印在布满鸟粪和战斗痕迹的屋顶上。
旧街尽头那座图书馆的阴影里,老疤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他抱着胳膊,沉默地看着林真从仓库屋顶走下,看着他手中紧握的纪念球和尾羽,看着他虽然疲惫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旧街的拐角。
老疤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道狰狞的刀疤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