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怕打草惊蛇,春桃被秘密关押,连青幽卫内部皆鲜有人提。
但越听不到春桃的近况,顾盼子越寝食难安。
女子入雷狱的下场,顾盼子虽未亲眼见过,亦可臆想得到,必定是非人的折磨与摧残,以及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打击。
顾盼子想知道春桃的遭遇,又不忍心听到她的消息。
总归朋友一场,她曾真心视她为知己,可惜她是敌人,毫不犹豫杀她的敌人。
顾盼子心情矛盾,终日魂不守舍。
有时,她习惯性的呼唤春桃,但屋里屋外早已没了往日伶俐的答音。
恰时,守门的家丁过来传报:“大人,御前侍卫过来传旨。”
顾盼子飘忽的思绪闪回,利落的起身迎接。
御前侍卫是个熟悉的面孔,虽是同僚,但他手拿御用令牌,代表的即是皇帝,顾盼子不可怠慢,于是乖乖的下跪听旨。
侍卫朗声道:“奉皇上口谕,传召顾盼子即刻进宫。”
“臣遵旨。”顾盼子抱拳叩头。
随即,她便起身同侍卫一道,驾马直奔宫门。
若顾盼子知道,秦策于东暖阁研墨铺纸,等待教习她写字,顾盼子一定称病不来了。
但这男人一向武断,哪容顾盼子拒绝,他强横的将顾盼子按在金黄榻上。
“必须得练,不可以偷懒,我若不监督,你此生都不会主动提笔。”
顾盼子盘坐在榻上的茶桌旁,秀眉皱成波浪,极不耐烦的执笔。
“我在家每日都练,你看不到而已。”
“每日都练怎么毫无进步?以后,日日到谨身殿来写,写好了才能回去。”
顾盼子嘟着果冻唇,不情不愿的对照字帖行笔。
秦策高大的身躯立在榻边,双臂盘在胸前,严肃的监督。
顾盼子顶着这压迫的眼神,浑身不自在,但又如同下界小妖,落入佛掌,她不得不就地伏法。
“头抬高,脊背挺直,即使是写字,也不可歪着身子。”
秦策粗暴的抬起顾盼子的下巴,拍打顾盼子后背,导致顾盼子的樱唇,带着巨大的怨念,几乎快撅到天上去了。
刚写了没几个字,秦策再次纠正:“这‘序’字便写的不好,瘦弱无骨,同其他字比起来极不协调。”
说着,他筋骨分明的大手包住顾盼子的花瓣小手,重新写下一个丰满雄浑的“序”字。
秦策放开顾盼子的手,叮咛道:“照着这个样子,将这个字写一百遍。”
顾盼子不可置信的斜望秦策,碧波清眸充满质疑。
“怎么你今日忽然抓我来,非要逼着我写字?”
“因为我发现,我若不强迫你写,你是真不会动笔写一个字。”
秦策轻掐顾盼子粉白的脸蛋,然后撩袍坐在茶桌对面,他一边监视着顾盼子写字,一边随口问道:“青幽卫侍卫训练的怎么样了?”
不提此事还好,提起此事,顾盼子的火气便不打一处来。
她放下小狼毫,愤愤不平:“本来说好了一个月你来检阅,其实都是骗人的,你根本没有来,害我白辛苦。”
秦策清眸落在笔上,示意顾盼子:“说话即说话,手上别停,拿笔继续写。”
顾盼子的芙蓉粉面上霎时阴云密布,眼见着要电闪雷鸣,但她用强大的理智,遏制住了一场暴风雨。
见顾盼子再次提笔乖乖写字,秦策方道:“原本我是要去检阅的,但诸事繁忙,并未腾出空隙,而且训练本就不是为了蒙混过关,应是长久的保持,我虽此次未去,以后说不定哪一日,我会过去抽查,你青幽卫永远不可懈怠。”
顾盼子落笔谨慎,无奈的点头:“是,臣一定将您的教诲传达给青幽卫全体侍卫。”
秦策微微一笑,抬手为顾盼子拢好鬓边碎发。
怜爱的注视,继而转变成后怕的担忧,秦策沉声问:“你家里的丫鬟是怎么来的?”
“集市上托牙人介绍的,人是我亲自选的,春桃看起来聪明伶俐,未曾想也这样心怀鬼胎。”
秦策肃声道:“以后背景不清晰的人不要用了,你回去之后,将家里的仆人都打发了吧,我重新为你换一批人,嫁给我之前,你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嫁?”
顾盼子再次停笔,一脸吃惊的望着秦策:“你何时说要娶我?我又何时答应嫁你?”
秦策将手肘搭在桌角,一副漫不经心,而又理所当然的神态,他唇角含笑,笃定的说。
“你肯定要嫁我啊,难道你还想独身一辈子,不过,为了让你名正言顺的嫁我,我必须先选妃,你需要换个身份才能入后宫,以免遭世人非议。”
顾盼子卷着舌头,以灿烂的星眸上下审视秦策,思虑少顷,她露出古怪的笑容。
“说娶我,实则是想借我的名义选妃吧?”
秦策的表情忽而一变,随即以手掌轻拍桌子,解释道:“虽是选妃,我只选你一人即可,绝对不选旁人进来,你担心什么?”
正在顾盼子千思万虑间,秦策揉着顾盼子的脑袋提醒道。
“你无忧无虑的好日子尚有一年,明年嫁进后宫,你哪都别想去,给我收起野心,老老实实在家管理后宫,与我一起接见外国使臣,出席各种仪式······”
“等等,且等等。”
顾盼子干脆将小狼毫丢到一边,认认真真的端详秦策,她眨巴着水光潋滟的美眸,无知的追问。
“你的意思是我以后每日必须像你这样,按时起床按时休息,行走坐卧,都要听人安排,一切行动皆不能随心所欲?”
“怎么?你不愿意?”
顾盼子搓着掌心,小表情尽显为难:“嫁你倒是可以,只不过守在后宫的日子不太好过,且我整日混在你身边,你老管着我,实在令我接受不了。”
“你放心,只要你不把后宫的房子掀了,我绝不管你。”
秦策信誓旦旦。
顾盼子这才稍稍心安:“那我还是趁着尚能随意走动,尽情的在外面享受享受。”
秦策端起白釉茶盅,狐疑的睨视顾盼子:“你要享受什么呀?”
顾盼子不理,因为她的快乐,秦策是不会懂的。
转而,她拍桌子质问:“另外,你给我安排仆人,月银算谁的?”
秦策眉宇微皱,清新的俊容上,充满了对抠门恋人的没奈何:“你可真是警惕,我从后宫派人过去,他们隶属宫中,则由内官监负责他们的月银,这总行了吧?”
“嗐,我绝不是空手套白狼的意思,皇上千万别误会。”
顾盼子狡黠的笑,心虚的小手大幅度的挥舞。
秦策态度冷峻,以朗硬的指骨敲击桌案,再次提醒道:“莫说废话,墨迹都快干了,一百个字写好了吗?”
顾盼子笑容立敛,多彩的神情瞬间凝为冷灰,她饱含怨念,再度提笔,却被秦策将笔夺了过去。
秦策重新沾墨,落笔于纸,一边写字一边低语:“尚有一事需交代你,做完这件事,便解决了我心中的一大隐患。”
言毕,秦策将纸张调转,展示给顾盼子看。
顾盼子莫名的垂下眸光,视线刚接触到那几个字,澄澈的眼底立现恐慌。
杀仇福!
秦策居然连自己人亦要杀,可知仇福在他造反的路上屡立奇功,若无仇福在宫内为秦策暗中传密信,他的造反事业,恐怕还要再多奋斗几年。
若无仇福秘密杀害文顺帝,秦策连杀进皇宫的理由都寻不到。
如今,功成名就,秦策又想卸磨杀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