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地摇头,想要甩掉这个荒唐而危险的念头。
这一定是青梅的计谋,是攻心之计!
她想动摇我的忠诚,扰乱我的判断,从而让我犯下致命的错误。
一定是这样。
我回到了那间偏僻的厢房外。
我的手按在冰冷的门扉上,却迟迟不敢推开。
门内,是我的主人,他正身陷囹圄,急需我的救援。
而门外,是我。
我的世界,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里,天翻地覆。
我忽然发现,我即将要面对的,或许不仅仅是一个中了烈性媚药的男人,更是一个……可能对我动了心的,三郎君。
我该如何面对他?
我谨慎地观察了下周边,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滑了进去。
可是刚进门,还未来得及喘息,一道凌厉的掌风便从侧面劈来。
我大惊之下本能地想躲,但对方出手太快,我刚经历连番变故,心神不宁,竟没能完全避开。一股大力击中我的后颈,眼前一黑。
在倒下的瞬间,我看到了林昭的脸。
耳边,还模糊飘来他的一句话,刺入我最后的意识里。
“居然还是个绝色,便宜你这小子了。”
……
我不知自己昏过去了多久。
当我再次幽幽醒转时,大脑还有些迷糊。
随即,我便感觉到了处境的诡异。
我身处一个逼仄狭小的空间,黑暗、窒闷。
而我的身体,正被一个异常炙热的身躯从背后紧紧地、密不透风地抱着。
那热度隔着几层衣料传递过来,却依旧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每一寸肌肤都在尖叫。
那不是正常人的体温,那是一个即将被点燃的火炉,要将怀中的一切都融化成灰烬。
我猛然惊醒,混沌的意识瞬间清明!
是三郎君!
滚烫的呼吸拂在我的耳畔。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充满了克制与挣扎。
“玉奴,可以吗?……”
我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无比僵硬,每一寸肌肉都绷紧了。
我的第一反应,我训练了多年的条件反射,是立刻出手,一记手刀把他敲晕。
可是,我的手抬到一半,却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
另一重更深刻的、被刻入骨髓的训练习惯骤然再现,是臣服。
对三郎君的绝对臣服。
我不能对他动手,永远不能。
这是我作为“玉奴”存在的第一信条,是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的铁律。
“保护三郎君”和“臣服三郎君”——我赖以生存的两条根本准则,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发生了最残酷的对撞。它们在我的脑海里,在我的身体里,疯狂地撕扯着,几乎要将我整个人撕裂成两半。
我需要尽快做出决定。
房门外,还有望霞庄步步逼近的危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到无限。
我能感觉到三郎君的身体颤抖愈发剧烈,克制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崩溃。
他怀抱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耳畔传来三郎君喃喃的声音。
“还是……把我敲晕吧……”
强烈的、几乎要将我灵魂都碾碎的天人交战。
在听到这一句的瞬间,我的心突然一软。
不知是那个名为“臣服”的烙印,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还是我心底莫名的心软,最终做出了选择。
那一刻,我自嘲地想,影卫不就是被训练出来,要随时献出自己的吗?
只是,我以前一直以为,我需要随时待命,献出的是我的忠诚,我的技巧,我的鲜血,乃至我的性命。我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会如何死去,为了保护他,死在刀光剑影之下,那将是我作为一把利刃,最完美的结局。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在他需要的时候,最先要献出的,竟然是我的身体。
伴随着突然而来的心软,我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我感觉到我紧绷的身体,在那一瞬间,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放松。
那是一个信号。
一个允许的信号。
身后那具滚烫的身躯猛地一震。
下一秒,他把我抱得更紧了,紧得让我几乎窒息。
三郎君不再等待。
他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姿态,疯狂地吻了上来。
那不是一个吻,更像一场失控的潮汐——药性把他推上浪尖,却把我抛了起来。
我想,刚才在紧急的关头,一定是三郎君把我弄醒的。
林昭那一掌虽然重,却没有下死手,只是让我暂时昏厥。
他为何要把我弄醒呢?
我若是昏过去了,再醒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我大可以假装毫不知情。
虽然屈辱,但至少能在精神上,保留了最后一丝可怜的体面。
可是现在,算怎么回事?
偏要弄醒我,偏要问我一句“可以吗”,难道我还能拒绝不成?
真是倒了几辈子的大霉!
残存的理智,在这一刻化作滔天的悲愤。
我将所有不敢对三郎君发泄的怨怼,悉数倾泻给了这荒唐的命数。
我第一次对这强加于我的人生,这被写定的剧本,发起了最恶毒的无声诅咒。
这恨意激烈到仿佛要呕出胆汁,与我初至此地,在八岁女孩的身体中醒来,只想活下去的卑微渴望,形成了尖锐的讽刺。
那时,无论以何种方式,活着就是一切。
而今,清醒地活着,却成了一种最残忍的凌迟。
可我的诅咒,我的愤怒,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阳光下的泡影,一触即碎。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在这场狂风骤雨中被彻底撕碎时,三郎君却忽然慢了下来。
一番炙热而放纵的掠夺之后,他竟变得温柔而克制。
他的唇流连于我的眉眼、鼻尖、下颌,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郑重。
动作轻柔,像是在确认,在安抚,又像是在……诉说着某种深埋心底的隐秘。
他的温柔,竟比方才的粗暴更能引发我无法控制的战栗。
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抖。
我像一个溺水之人,被一只手粗暴地按入水底,又在窒息的瞬间,被另一只手温柔托起。
这种极致的矛盾,让我彻底乱了方寸,最终,我彻底地放逐了自己。
在意识的浮沉中,我想起了青梅的话。
“我提醒过了你,是心动了的人,才会中香的。”
这催情香,是专为我准备的,用以测试我是否对主子心怀不轨。
可我安然无恙。它却在三郎君身上起了作用,让他烈火焚身。
那么,心动的人,究竟是谁?
我在黑暗中感受着自己思绪的混乱。
一个我一直不敢去想,一直拼命否认的答案,此刻却如藤蔓般,死死缠住了我的心脏。
他,心动了吗?
对我这个,被他亲手打磨成型,只为他而存在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