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条鱼,悄无声息地绕过那些明里暗里的哨卡,从一处几乎垂直的悬崖峭壁下登上了岛。
崖壁湿滑,长满了苔藓,常人根本无处落脚。
但我自小便接受最严苛的攀爬训练,指尖扣入岩石的缝隙,身体如壁虎般向上游走,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岛上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气息。
是海腥味、酒味、汗臭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我循着火光和人声,很快便找到了他们的老巢。
那是几处天然的山洞,此刻大部分都已陷入沉寂。
海盗们结束了一天的狂欢,大多已沉入梦乡。空气中回荡着此起彼伏的鼾声和梦呓,偶尔有几个负责值夜的,也靠着墙角或树干,抱着刀在打盹。
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我的目标很明确——这支海盗的首领。罗九。
我如同黑夜中的幽灵,在阴影中穿行。
很快,我便锁定了其中的一个山洞。与其他洞口不同,那里还透着微弱的烛光,洞口也没有守卫。这并非疏忽,而是一种自信——在自己的地盘上,首领不需要任何守卫。
我轻轻一跃,摸了进去。
内部的陈设比外面看起来要奢华得多,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角落里堆放着几个打开的箱子,里面珠光宝气。一张宽大的床上,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男人正鼾声如雷。他赤裸着上身,露出满是伤疤和刺青的胸膛。他的怀里,还搂着一个赤条条的女人,睡得正熟。
这就是首领了。
我无声地滑入屋内,身上的玄衣与黑暗融为一体。
我先没有惊动那个男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女人。她是个麻烦,一旦惊醒,尖叫声会引来整个岛的海盗。
我从怀中取出一根极细的丝线,缓步靠近床边。
那首领睡得很沉,呼吸粗重,丝毫没有察觉到死神的降临。
我动作轻柔地将被子的一角掀起,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被子猛地裹住那个女人,将她连同四肢一起捆了个结结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她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被我用早就准备好的布团堵住了嘴。
解决了这个小麻烦,我才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首领身上。
我抽出腰间的一柄匕首,匕身在摇曳的烛火下反射出森冷的光。我没有丝毫犹豫,将冰冷的刀锋稳稳地顶在了他粗壮的脖颈上,那里的皮肤下,是搏动着的大动脉。
然后,我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醒醒。”我的声音压得很低。
那首领猛地睁开了眼,眼中先是睡意朦胧的迷茫,随即被惊恐和暴怒所取代。
他本能地想要挣扎,想要咆哮,但我顶在他喉咙上的匕首微微用力,一丝刺痛让他瞬间僵住。
“别动,也别叫。”我继续压低声音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然,你的血会把这张漂亮的地毯弄脏。”
他眼中的暴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般的警惕和审视。
他打量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你想要什么?”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账册。”我言简意赅。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
脸上露出一丝真实的困惑:“哪来的账册?我们兄弟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没钱了就去海上找钱,记账来做什么?”
“送礼的那些呢?”我追问。
我知道他们这种人,为了寻求庇护,必然会向某些岸上的权贵上供。
首领咧嘴笑了,那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我们都是些粗人,大字不识一个。有了好宝物,觉得哪位官长看得上,就直接送了,哪里会记下来。”
“不想活了?”
我用匕首的侧面,不轻不重地敲了敲他的脑袋。
然后,手腕一翻,锋利的刀尖顺势在他粗糙的脸上轻轻划过。
动作快得他几乎没反应过来,直到一丝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滴落在枕头上,绽开一朵小小的血花。那道伤口不深,但足以让他明白,我不是在开玩笑。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神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消失了。
死亡的恐惧,终于彻底攫住了他。
“我说!我说!”他立刻老实了,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我说!别动手!”
他飞快地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都是沿海一带的官员和将领。
他又报出了一批宝物的名称,从南海珍珠到西洋钟表,琳琅满目。他说,记得的就只有这些了,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真的没有什么账册。
他的眼神慌乱,呼吸急促,从生理反应上看,这一次他说的似乎是实话。
海盗不识字,记不住账,这合情合理。
“那你们的宝物都藏在哪了?”我换了一个问题。
“在……在后山的一个山洞里。”他乖乖地回答,不敢有丝毫隐瞒,“还有……还有码头下面,藏着一艘大船,船舱里也都是。大爷,您尽管拿去,都是您的!”
为了活命,他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自己的财富。
我没有动,只是用匕首顶着他,让他亲自领我去看。
他不敢耍花样,哆哆嗦嗦地穿上衣服,带着我走出了木屋。
我们一路来到后山。
他拨开一处伪装得极好的藤蔓,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洞里果然堆满了箱子,打开一看,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珍贵的瓷器,在火把的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他又带我去了海边的码头,指了指一艘沉在水下的大船。
他说那船做了特殊的防水处理,里面的东西都能保存完好。
“都拿去,大爷,只要您饶我一命,这些都拿去!”他几乎要跪下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问:“还有呢?“
“没了,真的没有了!”他哭丧着脸,“大爷,我们就这点家当了。如果您还需要,等下次开了海,我们再去抢,抢来了都孝敬您,您下次再来取!”
我的匕首再次顶上了他的脖子,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一颤。
“你手上的藏宝图呢?”我终于问出了此行的第二个目的。
他再次露出了那种真实的茫然:“藏宝图?大爷,我哪来的藏宝图啊?我要是有藏宝图,还用得着在这里当海盗吗?早就找个地方当地主老爷去了!”
我加大了匕首的力度,刀锋已经刺破了他颈部的皮肤,一丝血迹渗了出来。
“是不是曾经有人在你这里寄存过什么东西,让你保管?”
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脸都白了。
“没有,绝对没有!大爷,您想啊,我们这种人,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谁敢把那么重要的东西存在我们这儿啊?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
“那有没有托给过别人寄存?”
“没有!我们这帮兄弟,都是有今朝没明日的,信不过别人,别人也信不过我们!”
“有没有听到过,或见到过,别人往这片海里运过什么东西?存过什么东西?”
我换了一种问法,试图从旁敲击。
他努力地想了想,最终还是痛苦地摇了摇头。
“没有,大爷,这片海域都是我们的地盘,真要有什么大动静,我不可能不知道。真的没有。”
看来,从他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要么他真的不知道,要么就是他的心理防线比我想象的要坚固。
我用匕首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像是在敲一个西瓜。
“你好好问问你手下的人,打听打听。记住,不要走漏任何消息,特别是关于我来过的事。”
“是,是,我一定办到!”他点头如捣蒜。
“我改日再来。”
我留下一句冰冷的话。
然后,当着他惊恐万状的目光,转身向着身后的悬崖纵身一跃。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海浪的咆哮,还有他那声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的惊呼。
我像一只矫健的海鸟,投入了大海漆黑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