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中时,雅间的门被轻轻叩响。
“二哥?” 一个清亮而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李宁立刻转身,脸上瞬间绽开温暖的笑容:“晚儿?进来!”
门被推开,李晚走了进来。眼神明亮,脸上带着探望好友后的轻松。
“谈完了?”李晚走到桌边,自然地拿起一块没动过的桂花糕咬了一口,“顺利吗?”
李宁提起桌上的紫砂壶,给妹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嗯,谈完了,挺顺利。柳姑娘……”他想起妹妹途中说的情况,顿了顿,关切的问,“身子可好些了?没事吧?”
李晚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才将赵府的见闻和柳映雪那令人揪心的孕吐状况细细说了一遍,包括自己用盐渍李子和酸菜鱼、醋溜白菜暂时帮她缓解的经过。说到柳映雪终于能吃下两碗饭时,她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李宁听得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最后忍不住感叹:“这怀胎生子,竟是这般凶险辛苦……幸好有你在,晚儿,你这法子也算是帮了柳姑娘的大忙了,赵二公子怕是高兴坏了!”
“可不是,你是没看见,那赵逸风一个劲的给我道谢,说话都语无伦次的。”想起赵逸风当时的样子,李晚还有些好笑,“说到法子,那也是凑巧,以前听人说过类似的法子。昨儿个听二婶说起雪儿的情况就想起来了。”李晚含糊地带过前世的知识来源,转而问道,“二哥,你这边呢?谈得如何?”
李宁脸上重新浮现出自信的神采,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兴奋:“成了!我跟孙掌柜定了一批上好的‘口羔子皮’,定在十一月底在风陵口交割。这可是你二哥我头一回自己谈成的生意!”
“真的?!”李晚眼睛一亮,真心为二哥高兴,“太好了!二哥你真厉害!是什么皮子?贵不贵?运回来打算怎么卖?”
李宁便将自己对这批皮子的打算、价格、以及后续的销路想法,简明扼要地跟妹妹分享了一下。李晚听得连连点头,偶尔还能提出一两个关于成本控制和目标客户的小建议,让李宁颇感惊喜。兄妹俩在生意经上,似乎总能找到共鸣。
“对了,”李宁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用红绸系着的锦囊,递给李晚,“差点忘了。刚才路过‘玲珑坊’,看到这个,觉得挺配你那些琉璃首饰的,顺手就买了。” 锦囊里是一对小巧玲珑、用细银丝缠绕成梅花形状的耳钉,做工虽不算顶精细,但胜在样式别致清新。
李晚接过,看着那对小巧的银梅花,心里暖暖的:“谢谢二哥!真好看。” 她小心地收好。
“走,”李宁看看窗外渐斜的日头,站起身,“咱们该去大哥大嫂那儿了。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小念安了!娘说他跑得可快了,还会叫人了!”
提到小侄子,李晚脸上也漾开温柔的笑意:“是啊,小家伙可招人疼了。走!”
兄妹俩结账下楼,给大哥李奇打了个招呼。正是酒楼最忙的时候,李奇系着粗布围裙,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手里还端着刚出锅的松鼠桂鱼。见弟弟妹妹来了,他眼睛一亮,却也只能隔着蒸腾的热气喊了句:“宁哥儿!晚儿!你们先去家里坐,我忙完这阵就回去!”话音未落,又被跑堂的伙计催着去炒下一道菜。
李晚看着大哥忙碌的背影,想起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庄稼汉,如今在灶台间游刃有余的模样,不禁抿嘴一笑。李宁则冲大哥挥了挥手里拎着的包袱,示意带了礼物来。
酒楼后巷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发亮,兄妹俩转过两道弯,来到一处白墙灰瓦的小院前。李晚熟门熟路地叩响门环:“含烟姐!开门!我们来了!”
门内立刻响起轻快的脚步声。门闩一落,含烟那张温婉的脸便出现在门缝里。她穿着家常的藕荷色襦裙,发髻松松挽着,腰间系着块靛蓝的围布,显然正在灶间忙活。见到来人,她杏眼一亮:“宁弟!晚儿!快进来!”
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影从含烟身后探出头来,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人。比起上次见面,小家伙长高了不少,脸蛋红扑扑的,头发也浓密了,活像个年画娃娃。
“念安,这是二叔和小姑姑呀。”含烟蹲下身,温柔地引导着儿子,“来,叫二叔,叫姑姑。”
小念安眨巴着眼睛,突然咧开嘴露出几颗小米牙:“乐苏!嘟嘟!”奶声奶气的发音把大家都逗笑了。
李宁心头一热,放下包袱,蹲下身张开双臂:“念安,来,二叔抱!”小家伙竟也不认生,摇摇晃晃地扑进他怀里。李宁一把将侄子举过头顶,转了个圈,惹得小念安咯咯直笑,小手在空中乱抓。
“哎哟,我们念安长力气了!”李宁大笑着把侄子搂在怀里,摸摸他的小脸,“想不想二叔?二叔给你带了好东西!”
含烟引着他们往院里走,一边接过李晚手中的篮子:“路上累了吧?我刚蒸了桂花糕,还热乎着呢。宁弟什么时候到家的?这一路可还顺当?”
“前儿个刚回,路上都好。”李宁抱着念安在石凳上坐下,从包袱里取出几个油纸包,“这是给大哥的皮手套,北边买的,鞣得软和;这是给大嫂的绒花,京城时兴的花样;这个是给念安的...... ”
他神秘兮兮地打开最后一个包裹,里面竟是个精巧的拨浪鼓,红漆木柄上雕着祥云纹,两面鼓面画着憨态可掬的小老虎。李宁轻轻一转,清脆的“咚咚”声立刻吸引了念安的注意,小家伙伸手就要抓。
“慢着,”李宁笑着躲开,“先告诉二叔,这是什么呀?”
“鼓!鼓!”念安急得直蹦,口齿突然清晰起来,把大家都逗乐了。
含烟接过拨浪鼓,轻轻摇给儿子听:“安儿真聪明。谢谢二叔没有?”
“鞋鞋乐苏!”念安有模有样地作了个揖,逗得李宁又把他举高高转了两圈。
“福哥呢?没跟你们一道来?”含烟给二人斟上桂花茶,随口问道。
李宁把侄子放在膝头,一边护着他玩拨浪鼓一边说:“他一回来就跟着爹进山了,说是要过足打猎的瘾才罢休。你是没看见他摸着弓箭那眼神,比见着亲娘还亲热。”
含烟掩嘴轻笑:“这倒像他的性子。”她起身道,“你们坐着说话,我去把炖着的梨汤端来。这几日秋风燥,喝点润肺的正好。”
李晚跟着站起来:“大嫂,我帮你。”
厨房里飘着甜丝丝的梨香,灶台上的砂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含烟垫着布揭开锅盖,对李晚说“晚儿,拿两只碗过来。对了,你们今日进城,可去看过柳小姐了?她身子可好些?”
李晚叹了口气,把柳映雪孕吐严重的情形说了。含烟听得眉头紧锁,手不自觉地抚上腹部,舀汤时也下意识地侧身避开了蒸汽。
“含烟姐......”李晚凑近些,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她目光落在含烟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含烟的手一颤,木勺碰在锅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耳根微红,轻轻点了点头:“才一个多月......”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先别跟家里说,等坐稳了......”
李晚会意地点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汤勺:“我来盛,你去歇着。”她想起柳映雪孕吐的痛苦模样,不禁担忧,“你可有哪里不适?要不要也试试我那腌渍李子的法子?”
“还好,就是偶尔犯恶心。”含烟抚着胸口,脸上浮现出温柔的光晕,“比怀念安时强多了。你大哥每天变着法子给我找开胃的吃食......”
二人正说着,院里突然传来念安响亮的哭声。含烟脸色一变,急忙往外走,却见李宁手足无措地抱着嚎啕大哭的侄子,地上躺着摔成两半的拨浪鼓。
“我就转了个身,他自己把鼓往石凳上磕......”李宁一脸愧疚。
含烟松了口气,接过儿子轻声哄着:“不哭不哭,娘亲看看。”她捡起拨浪鼓检查,“没事,就是绳子断了,重新系上就好。”
院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是李奇回来了。他解下围裙搭在肩上,脸上还带着灶间的红晕:“宁哥儿!怎么不早说今日来?我好......”话没说完,念安已经张开手臂扑过去:“爹爹!”
李奇一把抱起儿子,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暮色渐浓,小院里飘起炊烟。李奇抱着念安,听弟弟讲北上的见闻;李晚帮着大嫂摆碗筷;念安趴在爹爹肩头,好奇地拽他束发的布条。谁也没注意到,含烟在端菜时,悄悄把最油腻的那盘炒肝尖挪远了些,又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酸笋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