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棂,慵懒地流淌进来,在桌面上印下几道清晰的亮痕。李晚坐在桌前,指尖仔细抚过桌面上的每一张纸,将它们一一抚平,再仔细叠放整齐。旁边,李杰和李旺正围拢着,脸上带着孩童特有的紧张与兴奋。
“姐,要带两块墨锭吗?”李杰问。
李晚抬头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目光扫过桌面物件:“不用,我们今天主要是去报名参加府试,我们只要将‘长案’也就是你们通过县试的证明,还有……”
“笃笃笃”话音未落,屋门便被轻轻叩响,伴随着柳香温和的嗓音:“晚儿,都准备好了吗?”
门轴转动处,柳香身着一身月白色软缎襦裙,身后跟着她的儿子——齐府大少爷齐明。“今天不是要带两个小家伙去报名吗?我和明儿过来看看可还差着什么?”柳香笑着指了指齐明,又看向桌上散乱的文书,“材料可都备齐了?”
李晚三人起身行礼:“香姨,明哥儿!”
“已经都收的差不多了,”李晚将桌面上的文书收了起来,指尖轻轻点了点案头空白的保结状,“就是还差廪生保结和童生互结的材料。”
“这事好办!”柳香拍了拍手,语气带着几分笃定,“不是早跟你说过,廪生我之前就替你们寻好了,是城南书院的王廪生,学问品行都靠得住。这会儿他该在书院晨读,咱们现在过去,正好让他把保结签了。”
“刚好明儿明年也要下场考童生,正好让他也跟着见识、见识这报名的章程。”她低头看向儿子,齐明用力点了点头,小脸上写满了期待。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路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一行人穿过齐府花园的九曲回廊。柳香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叮嘱:“一会儿到了王廪生那儿,记得说话要恭敬些,他最看重学子的品行。”李晚闻言转头看向李杰和李旺:“可记住香姨说的话?”
“记住了!姐,我们会好好表现的!”李杰、李旺连连点头,又对柳香道谢,“多谢香姨提点。”
城南书院的一座清静的院子里,年近四十的王廪生正临窗诵读《礼记》,桌上还散放着几卷摊开的旧书,纸页被摩挲得微微泛黄卷起。
“王先生安好!”柳香说明来意,又特意介绍了李家兄弟。王廪生闻言放下书卷,先仔细打量了李杰和李旺一番,又接过柳香递来的户籍文书和本县荐书,逐字逐句看得极为认真。
“齐夫人举荐的人,应该错不了,”他放下文书,拿起桌上的狼毫笔,“保结之事,我应下了。”墨汁在泛黄的宣纸上晕开,待两份保结状签完,李晚心头松了口气,忙又上前一步,恳切道:“多谢先生!只是……这童生互结,我们初来乍到,实在不识得其他应试的学子……”
王廪生抬手止住她的话,沉吟片刻,眼神转向柳香:“既是齐夫人引荐,老夫本不该多问。然则这互结具保,非比寻常,一人行差踏错,五人皆受牵连,身败名裂亦非罕见。”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无形的重量压在每个人心上,“你二人,可曾开笔?平日都读些什么书?”
李旺显然有些紧张,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稳住声音回答:“回先生,小子开笔一年有余,四书本经已粗读一遍,如今正习作破题。”
“哦?”王廪生目光如炬,“那《大学》开篇首句‘大学之道’,当作何解?破题如何立论?
李旺定了定神,略作思索,便清晰答道:“‘大学之道’,乃大人君子之学。破题可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王廪生微微颔首,脸上并无特别表情,目光又转向李杰:“你且背一段《论语·为政》,再说说‘温故而知新’的见解。”
李杰年纪小些,被这严肃的气氛一压,脸微微涨红,一时竟有些语塞。李晚站在一旁,心骤然提起,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袖,指节微微发白,手心里沁出一层薄薄的凉汗。连一直安静旁观的齐明也屏住了呼吸,踮着脚尖,小脸绷紧,仿佛自己也在经历这场考校。
幸好李杰很快稳住了心神,朗声背诵起来,随后又结合王秀才的教诲,将“温故知新”的道理阐释得清晰透彻。
王廪生又问了李杰几个蒙学问题,见他虽有些紧张,却也对答如流,脸上终于露出了赞许的神色。“不错,是读过书的好苗子,”他转向内室喊道,“元哥儿、亨哥儿,带你们几位师弟出来。”
片刻后,四个身着青布儒衫的少年鱼贯而出,最大的不过十五六岁,最小的竟与李杰年纪相仿。王廪生指着李杰和李旺:“这两位是李家兄弟,今日与你们互结,日后便是同场应试的文友了。”少年们彼此拱手见礼,李杰看着眼前陌生的同龄人,原本紧绷的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