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寒风卷着碎雪掠过屋檐,李家要杀年猪了。
院子一角,李母和张氏几个妇人正在烧水。
后院,因为有芭蕉树喂猪,今年的猪比往年的要大、要肥。李有田、李有根几个汉子经过一番紧张的折腾,终于把那头拼命挣扎的猪捆绑妥当并抬出了猪圈。
“爹,等等!”眼看屠户的刀就要捅进猪脖子,李晚急忙喊道,并将一个事先放好盐水的木盆放在猪脖子下边,“好了,可以了。”
“晚丫头,这猪血腥气的很,你要用它干啥?”李有才问。
“二叔,我一会儿有大用。”李晚神秘的说。
过了一会儿,李母攥着菜刀正要处理猪大肠,李晚突然伸手拦住:“娘,这肠子留给我。”她从灶膛里掏出个粗陶碗,碗底盛着磨得细碎的花椒、八角与干辣椒。
张氏凑过来看热闹:“好好的肠子不做卤味,捣鼓这些香料做啥?”李晚笑而不语,将洗得发白的大肠套在竹筒上反复翻转,清水冲刷出最后一丝腥气。然后她又把剁碎的五花肉拌进香料,撒上粗盐用力揉搓,腌肉的香气混着柴火味在院中散开。
“二哥,把猪血抬过来!”李晚掀开冒着热气的木盆,将凝结的猪血划成小块,兑入葱姜水搅拌成糊状,又放入一些切好的猪肉和盐等调料用力搅拌。围观的妇人交头接耳,王婶忍不住问:“拿血做吃食,能下肚吗?”李晚没搭话,只是把猪肠子一端扎紧,用竹筒将拌好的猪血糊缓缓灌入,每隔三寸系上草绳,做成鼓鼓囊囊的血肠。
随后,将装好的肠子绑在竹竿上,挂在屋檐下。又拿了几节香肠放进蒸笼中。
蒸笼揭开的瞬间,香气直冲屋檐。村长李顺夹起颤巍巍的血肠,琥珀色的油花顺着刀切面滚落,咬下的瞬间,软嫩的口感混合着胡椒的辛香在舌尖炸开。“……这味道!”他瞪圆眼睛,喉头滚动着又夹了一大块。
李有根吧唧着嘴,指着油亮的香肠说:“这肥瘦相间的,嚼起来还带脆骨响,城里怕是都寻不着!”女人们围着灶台争抢,连平日里最矜持的李家嫂子都红着脸多要了半根。
三日后,李晚踩着积雪进了悦香楼。王掌柜捻着胡须打量她带来的食盒,当暗红的香肠切片摆在青瓷碟上时,他的食指无意识叩着桌面:“晚丫头,这就是你那天说的新吃食?这卖相倒是新鲜,只是……”话音未落,尝过的店小二突然喊起来:“掌柜的!这味道和咱们的熏腊完全不同,客人准喜欢!”
李晚从袖中掏出早已写好的契约:“掌柜伯伯,我家提供现做香肠血肠,每日辰时前送到。酒楼定价二十文一根,利润三七分,如何?”她目光扫过墙上的价目表,“您新推出这山乡双绝,正好配着刚上市的冬酿酒。”
王掌柜摩挲着契约上的朱砂手印,终于笑道:“晚丫头好算计!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断货一天,这合作可就……”李晚没等他说完,已将油纸包好的样品推过去:“掌柜伯伯尝尝热的,血肠配蒜泥,保管比冷食更惊艳。”
回到村中,李晚又马不停蹄的找到村长,将手中的契约递了过去,李顺接过契约,有些不明就里:“晚丫头,你这是?”
“村长爷爷,那天的血肠好吃吧?”不等李顺回答,李晚又接着说道,“我刚刚和悦香楼王掌柜签订了这份契约,可是,我家里人手有限,想请村长爷爷帮我找几个,像我春生婶那样能干的妇人。我按每天15文付工钱。”
李顺知道李晚说的人手有限不过是借口,目的是想让村人多赚点钱,也让自己做个人情罢了。
“行,一会儿就让春生婶去帮你喊人。”见李晚还不走,“还有事?”
“村长爷爷就是厉害,一猜一个准。”李晚笑道,“还想让村长爷爷帮我问问村里的人,愿不愿意将家中宰杀的猪肉和猪肠子、猪血卖给我们家,就按照集市上的价格。”
“不用进城就能将猪肉卖掉,这等好事谁不愿意,你等着,爷爷这就去帮你问去。”今年村民学着李家用芭蕉树喂猪,有了青饲料,大部分人家的猪都长的不错,听到这好事 谁不愿意。
一整个腊月,猪叫声响彻李家村。
也有那如赵麻子那般的人家,不愿将猪肉卖给李家,而是偷偷学着李家做香肠,可惜因为不知所需香料,做出的香肠自然卖不出去,也少不了在背后暗戳戳的咒骂。当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