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穿透寒冷的空气,这是最终开拔的信号。
“出发!”
苏明远一声令下,声震四野。
命令下达,庞大的军队开始移动。
最前方的是游骑斥候。
他们分成数队,轻装快马,迅速离开主队,沿官道向前驰去,负责侦察前方情况,清理可能存在的障碍。
紧随其后的是主力骑兵。
战马披着皮甲或简易的金属护具,骑兵们身着统一的制式铠甲,手持长兵器。
马蹄踏在冻硬的路面上,发出持续而沉闷的隆隆声响,上万骑手的行动带起了地面的震动。
武器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光,队伍在行进中保持着基本的队形。
骑兵之后,是人数更多的步兵行列。
士兵们背着行囊和武器,身披重甲,步伐沉重而整齐。
金属甲片随着行走不断碰撞,发出连绵不绝的哗啦声。
他们沉默地前进,目光大多直视前方,脸上带着长期训练形成的纪律性。
各支部队的旗帜在队伍中飘扬,除了主要的帅旗,还有各种规格较小的队旗、营旗,用于在行军和作战中区分单位。
旗手都是挑选出的健壮士兵,努力在行进中保持旗帜的稳定。
辎重车队位于队伍的后段和侧翼。
装载粮食、箭矢、帐篷和器械的车辆由骡马牵引,车轮压过地面,留下深深的车辙。
随行的民夫和工匠跟在车旁,管理着牲畜和货物,确保这支军队的后勤补给。
整支队伍沿着官道向北行进,前后延伸出很长的距离。
人马行进扬起的尘土逐渐弥漫在空气中,形成了一片黄蒙蒙的雾气。
在这撼天动地的声势中,雷大川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已模糊的素衣身影,猛地一拉缰绳,座下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他巨斧向前一挥,独眼中燃烧着熊熊战火,吼声压过了千军万马的喧嚣:“大梁的儿郎们!跟紧老子!”
“北伐!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万胜!万胜!万胜!”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冲天而起,与铁流的轰鸣融为一体,最终化为北征路上最雄壮的乐章。
士兵们用整齐的呼喝声回应,行进的速度略微提升。
这支庞大的军队,就这样带着充足的装备和补给,沿着北方的官道,朝着边境线稳步推进。
……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广陵郡,游家村。
初冬的江南,虽无北地酷寒,却也湿冷入骨。
游家新宅内,却弥漫着一股暖融融的气息。
林小满倚在床头,脸色有些疲惫,却洋溢着初为人母的温柔与光辉。
她怀中抱着一个襁褓,里面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婴,正闭着眼睡得香甜。
游母坐在床边,看着孙子,笑得合不拢嘴。
游父则在一旁,笨拙地削着水果,眼中满是慈爱。
“这孩子,真乖,很少哭闹。”
游母轻声笑道,生怕吵醒了孙儿。
林小满低头,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婴儿娇嫩的脸颊,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与思念。
“是啊…… 他很懂事。”
林小满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好像知道…… 他父亲不在身边,不能让他操心……”
游母察觉了她的情绪,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君儿是做大事的人,他心里装着家国天下,委屈你了,孩子。”
林小满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容:“娘,我不委屈。”
“能嫁给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婴儿,眼神变得坚定而温柔,仿佛在对孩子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你的父亲呀,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他在很远的地方,做着很重要的事情,守护着很多像我们一样的家。”
“他现在不能回来看你,不是不爱你,是因为他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她轻轻摇晃着襁褓,声音如同最温柔的夜曲:“你要乖乖长大,以后也要像你父亲一样,成为一个顶天立地、有担当的男子汉……”
仿佛听懂了母亲的话语,原本睡得安稳的婴儿,小嘴微微动了动,发出一声细微的咿呀声,竟缓缓睁开了乌溜溜的大眼睛,不哭不闹,只是好奇地看着母亲。
林小满的泪水瞬间涌了上来,却带着笑,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管家李福的声音带着欣喜响起:“老夫人,少夫人!京城… 京城来信了!”
是大人身边亲卫快马加鞭送来的!
林小满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明亮的光彩,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起身,却又顾及怀中的孩子,动作僵住。
游母连忙站起:“快!快拿进来!”
李福捧着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快步走入,信函上似乎还带着风尘。
林小满颤抖着手接过,小心地拆开。
信纸厚厚一沓,游一君那熟悉而略显潦草的字迹映入眼帘。
致父母亲大人敬禀者:
军中事务虽繁,一切顺遂,北伐大军已整装开拔,士气昂扬,儿亦身心俱安,望堂上勿以为念。双亲福体康健,乃儿日夜所祈。塞外风寒,江南春暖,唯愿二老善自珍重,勿以儿为忧。
另页,笔墨陡然转柔:
满卿吾妻,珍重万千。待为夫扫净胡尘,定当快马加鞭,归家与汝团聚。念你。
夫 手书
....
林小满的泪水扑簌簌落在“珍重万千”四字上,墨迹渐渐晕开。她将信纸轻轻贴在胸前,仿佛能触到那跨越山河的温度。
窗外,江南细雨正润湿青石板;
而千里之外,北风卷起的沙尘正掠过战士的铁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