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疯了！谁说我们只能逃？
三途会的地下据点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空气里混着血腥、药草和泥土的气味，墙角的烛火摇摇欲坠，把人影拉得歪歪扭扭，投在石壁上。
赖劫生一句“清剿……开始！”，让整个据点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慌了。
“盟主！万万不可！”
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是獠牙司司主柳薷艳。她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媚意的脸此刻一片煞白，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天命清剿令就是天官府的屠刀！现在整个玄陆到处都是血洗，不知道多少宗门和家族就这么没了！我们这点人手冲出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中枢城阵法大师陈老也跟着附和，他苍老的脸上带着愁容：“柳主事说的对。盟主，咱们现在应该躲起来，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一出，立刻引起了大部分人的共鸣。
据点里聚集了坠星盟现在所有的人手，既有三途会的老人，也有从中枢城活下来的镇山军校尉，还有赖劫生从黑风谷救回来的七城精锐。他们都领教过天官府的厉害，对天命清剿令更是怕到了骨子里。
在他们看来，赖劫生此刻的命令，完全是自寻死路。
一个刚从七星商会战场上投诚过来的断臂校尉，忍不住大喊：“盟主！我们敬佩您，也愿意为您卖命！可这不是卖命，是送死！天官府这次是下定决心要清洗天下，我们冲出去，瞬间就会被碾成粉末！”
“是啊，盟主，三思啊！”
“我们好不容易才活下来……”
一时间，劝阻的声音响成一片，据点里乱糟糟的。所有人都盯着站在玄陆地图前的那个削瘦背影，眼神复杂，最多的还是恐惧。
赖劫生没有回头。
他只是静静听着，任由这些话在耳边飘过。他那一金一黑的眼睛映着地图上的山川河流，眼神深不见底。
直到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他沉默的背影压得有些心慌，他才慢慢转过身。
他脸上很平静，但那平静里透着一股让人发毛的疯狂。
“说完了？”
他淡淡的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据点瞬间安静下来。
他扫视一圈，把每个人脸上的慌乱都看在眼里，接着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嘲讽，又有点可怜他们。
“我问你们，天官府的清剿令，清剿的是谁？”
众人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赖劫生自己回答，声音陡然拔高：“是所有不敬神明、质疑天命的人！是所有被他们定义为逆命之人的人！是你，我，他！是在这片土地上，每一个还敢抬头看天的生灵！”
他伸手指着那名断臂校尉，语气尖锐：“你说出去是送死。那我问你，躲起来，挖个洞把自己埋了，等着天官府找上门来，把我们一个个揪出去杀掉，就不是死路一条了？”
断臂校尉脸色一白，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躲得掉吗？
天官府的力量那么强大，这玄陆虽大，又哪里有真正的藏身之地？
赖劫生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径直走到众人中间，每一步都踏得众人心头一跳。
“敌人很强，强到我们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这一点，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魔力，“所以，用常规的办法，我们必死无疑。躲，是死。守，是死。投降，更是生不如死。”
“既然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换个玩法？”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了起来。
“他们要清剿逆命之人，那我们就把全天下的逆命之人，都变成我们的人！”
“他们要用杀戮制造恐惧，那我们就用敌人的血当旗帜，让所有在恐惧里挣扎的人，都能看到我们！”
“天官府杀得越狠，我们能拉拢的人就越多！他们每杀一个反抗者，就等于亲手给我们送来十个盟友！他们制造的仇恨，就是我们壮大的机会！”
“这，就是我的‘逆向清剿’！”
“疯了……他真的疯了……”一名老修士喃喃自语，身体止不住的发抖。这种想法，他这辈子都没听过。这哪里是计谋，这分明是跟整个天道对着干！
柳薷艳也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看着赖劫生那张年轻又疯狂的脸，第一次感觉自己那点胆魄和心计，在这个少年面前，幼稚的可笑。
赖劫生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重新走回地图前。
“你们以为，我是在凭空臆想？”
他闭上眼。
下一刻，他体内的劫莲金丹开始转动，《劫生经》功法全力运转。他的“闻道”之能被主动催发，神识瞬间与遍布玄陆的劫气洪流连在了一起。
在他的感知里，眼前的玄陆地图活了。山川城池消失了，变成一片由无数种味道构成的沸腾海洋。他闻到了绝望的铁锈味、恐惧的尸臭味、麻木的尘土味……这些味道，构成了这片劫气海洋的底色。
但在这片灰暗之上，无数光点在闪烁。那是反抗、不屈，是明知必死也要向神明挥刀的决绝！这些味道像黑夜里的灯塔，清晰的出现在他脑海中。
“东南三千里，沧澜江畔，一支五百人的渔民队伍正在围攻天官府的神庙。他们的味道……充满了鱼腥味和水汽，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但他们撑不过半个时辰，就会被赶来的天官净化成飞灰。”
“正西八千里，赤焰山脉，一个炼器宗门正在用他们打造的兵器，对抗一支天官卫队。他们的味道……像是烧红的烙铁，滚烫暴烈。可惜，他们的对手更强，一个时辰后，山门就会被血洗。”
赖劫生闭着眼，口中却精准的说出一个个地名，一支支反抗力量，以及他们即将迎来的悲惨结局。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呆了。
这已经不是情报，这是预言！
终于，赖劫生睁开眼，他那只金色的右瞳里，仿佛有尸山血海在翻滚。他伸出手，重重的按在地图上的一座城池上。
“而这里，”他的声音冰冷清晰，“味道格外浓烈。”
“这味道像是生了锈的铁，又像烧不尽的野草，充满了韧劲。他们已经抵抗了三天三夜，劫气浓郁得快要喷发了！”
“这里，就是我们逆向清剿的第一个目标——铁骨城！”
“铁骨城”三个字落下，据点内的气氛彻底变了。众人脸上的恐惧还没散去，又添上了几分惊愕。
如果说，赖劫生之前的疯子理论只是让他们觉得荒谬，那么此刻，他展现出的这种神鬼莫测的“闻道”之能，则让他们看到了这番疯狂理论背后，那唯一的可行性！
他们看不见那沸腾的劫气海洋，但他们能看见赖劫生眼中的自信。
柳薷艳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赖劫生的眼神里只剩下狂热。
“盟主，”她躬身行礼，声音里再没有一丝犹豫，“獠牙司，愿为盟主前驱！”
她的表态，像是一颗投入油锅的火星。
“我等……谨遵盟主号令！”
陈老和幸存的将士们对视一眼，齐齐单膝跪地。他们亲眼见过赖劫生如何在中枢城死局中翻盘，对他的信任远超旁人。
就连那个最先反对的断臂校尉，此刻也涨红了脸，重重捶着胸甲吼道：“妈的！烂命一条，跟盟主赌了！”
“赌了！”
“杀他娘的！”
压抑的气氛被彻底点燃，所有人都吼叫起来，声音里带着豁出去的疯狂。
坠星盟这群亡命徒，总算第一次达成了共识。他们之所以愿意听命，全是因为赖劫生指出了那条最疯狂，却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赖劫生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股气势。
“柳薷艳，屠九城。”
“属下在！”
“你们二人，立刻从獠牙司和瘟疫司中，挑选出潜行、刺杀和用毒方面的好手，组成第一支快速反应部队。”
“陈老，你负责后勤，把我们所有的疗伤丹药、解毒符箓都集中起来，随时准备接应。”
“其余人，守在这里，等我命令！”
赖劫生干脆利落的分配完任务，整个据点立刻高效的运转起来。
很快，一支三十人的队伍集结完毕。
为首的是柳薷艳和瘟疫司司主屠九城。他们身后，是二十八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精锐。有三途会的顶尖刺客，也有瘟疫司里那些怀揣各种致命毒药的“毒人”。
这是一支注定上不了台面的疯子军队。
赖劫生走到队伍面前，看着这些玄陆上最邪门歪道的亡命徒，笑了一下。
他没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只是将那面从黑风谷带回来的、沾满沐沉和镇山军将士鲜血的战旗残片，绑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然后，他转身面向通往地面的黑暗甬道，声音平静而冷酷。
“出发。”
“我们去给天官府，送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