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少女裹紧了身上的深蓝色斗篷，那上面用银线绣着的云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流转着淡淡光华。她快步穿过碎石铺就的小路，向着地下赌坊的工作人员通道走去。
方才在观众席上目睹的一切让她心中疑云密布。那个名叫凌尘的男子，使用的法术路数怪异非常，绝非寻常修士所能及。特别是最后凌尘在巨灵族战士阎山耳后的那个动作，应该是施展了什么法术，但是自己却不能看透。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这位道友请留步。”斗篷少女拦住一个正要离开的工作人员，声音清冷如泉，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度。
那工作人员是个面色疲惫的中年男子，眼角刻着深深的皱纹，一身粗布衣裳上沾着些许酒渍。
他停下脚步，浑浊的眼睛在斗篷少女精致的面容和显然价值不菲的斗篷上停留片刻，摇摇头道：“姑娘有何事？”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
斗篷少女微微颔首，姿态谦和有礼：“我想拜访方才获胜的凌尘道友，不知可否代为通传？”
工作人员苦笑一声，露出一口微黄的牙齿：“凌少侠特意交代过，赛后不见任何访客。姑娘还是请回吧。”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且慢！”斗篷少女急忙上前一步，“那他可是住在赌坊为选手安排的旅舍？若是如此，我明日再去拜访也可。”
“这我就不清楚了。”工作人员摆手欲走，语气越发不耐，“凌少侠的行踪不是我们这等下人能过问的。姑娘若是想见他，不如下周再来观赛。”说完不再理会斗篷少女，径直离去。
见对方口风甚紧，斗篷少女只得作罢。她绕到地下赌坊外侧的一处矮墙前，四顾确认无人后，闭上双眼感受周围力场。夜风吹起她斗篷的一角，露出底下绣着精致符文的衣袂。
夜色静谧，唯有远处地下斗法场传来的喧嚣隐约可闻，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回响。
“确实无人。”她喃喃自语，双手结印，口中念动咒语。几只晶莹剔透的法术蜜蜂从她掌心浮现，振翅欲飞，周身流转着淡淡的蓝色光晕。
就在此时，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暗巷中传来：“姑娘，在这黑石镇，召唤法术可是禁止使用的哦！”
斗篷少女大吃一惊，急忙转过身去。她明明已经仔细探查过周围，竟完全没察觉有人靠近。
更让她心惊的是，即使现在对方已经开口说话，她依然感受不到任何灵力波动，仿佛来人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什么人！出来说话！”斗篷少女警惕地按住腰间佩剑，手指微微收紧。那剑柄上镶嵌着一颗湛蓝色的宝石，此刻正微微发着光。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从暗巷中缓步走出，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张布满皱纹却精神矍铄的面容。
他须发皆白，如同银丝般在夜风中微微飘动，但一双眼睛却明亮得惊人，仿佛能看透人心。老者身着朴素的灰色长袍，但那料子在月光下泛着奇特的光泽，显然并非凡品。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把玩着的两个核桃大小的金属圆球。那圆球表面刻满了精细的符文，随着老者的把玩，符文不时亮起幽微的光芒，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动。圆球在他指间灵活转动，时而变幻形态，一时化作飞鸟，一时又变成游鱼，神奇非常。
“呵呵，小姑娘不必紧张。”老者笑呵呵地说，声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老夫不会任何格斗术和法术，没有灵力值，你自然察觉不到。”
没有灵力值？！斗篷少女心中一震。她猛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整个禹渊界只有一人完全没有灵力却能安然行走于世——
“你是公输衍！”她脱口而出，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得更加开怀，眼角的皱纹堆叠在一起：“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居然听过老夫的名字！没错，老夫正是工巧坊坊主公输衍！”
斗篷少女心中波涛汹涌。
她当然听过公输衍的大名——工巧坊是由一群精通机关术、炼器术的奇匠组成的松散联盟。他们能定制法器、机关傀儡，破解和修复古法器，研发各种具有奇特功能的“异宝”。
而坊主“鬼斧”公输衍更是传奇中的传奇。据说他性格乖张难测，但手艺堪称鬼斧神工，能复原上古灵宝。更可怕的是，他随身携带的两件神兵“万象天工”和“无相破法”，虽不依靠灵力驱动，却能瞬间秒杀高手。那对金属圆球，想必就是传说中的“万象天工”了。
少女自知绝非对方对手，而且最好不要惹怒这位古怪的坊主，连忙行礼道：“晚辈是【璇玑阁】掌册贤者墨衡的弟子苏梦璃，第一次来这无主之地，也是第一次踏足黑石镇，不懂规矩，请前辈恕罪！”
公输衍眯起眼睛，手中的金属圆球转动得更快了，忽然化作两只灵巧的蝴蝶，在他指间翩翩起舞：“原来是【璇玑阁】掌册贤者的高徒。难怪认得老夫。”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盯着苏梦璃，“怎么，你师父让你来无主之地，是有什么任务么？”
苏梦璃沉吟片刻，谨慎地回答：“家师的确有任务交给晚辈，但具体内容不便透露，请前辈见谅。”她微微低头，避开了公输衍锐利的目光。
“哦？”公输衍挑眉，手中的金属蝴蝶又变回圆球，“难道和斗法场里那个娃娃有关？”
苏梦璃装傻道：“晚辈不懂前辈的意思。”
公输衍冷哼一声，手中的圆球突然展开，变成一副精致的眼镜架在他鼻梁上：“你刚才要放出的蜜蜂，叫做‘寻踪灵蜂’，是【璇玑阁】特制的寻人法器。方才你在地下斗法场工作人员那里说的话，我也都听到了。”眼镜片上闪过一道流光，“斗法场内我也注意到你了——湛蓝眼睛，深蓝斗篷，站在看台后排。你就是想找凌尘吧！”
苏梦璃见自己被完全识破，只得坦诚道歉：“前辈明察秋毫，晚辈确实是想寻凌尘道友。只因路过黑石镇时，听说他已经八连胜，而且他打败的对手都会陷入昏迷，晚辈心生好奇，就想来探个究竟。”她微微蹙眉，“不知前辈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公输衍呵呵一笑，眼镜又变回圆球在他手中转动：“老夫自有办法。这黑石镇里发生的事情，少有能瞒过我的眼睛的。”他审视着苏梦璃，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如果你要找这个凌尘，那咱俩就是一路人。”
苏梦璃惊讶地发现，连公输衍这样的人物居然也不知道凌尘的下落，不禁对那个神秘男子更加好奇。她忍不住问道：“以前辈之能，也找不到一个地下赌坊的选手吗？”
公输衍手中的圆球忽然变成一只小松鼠，跳上他的肩膀，又变回圆球：“我问过坊主，但他说凌尘特别强调过，不能透露他的行踪。现在凌尘是他们的招财树，坊主自然会尊重他的意见。”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所以哪怕我亲自去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前辈找他是……”苏梦璃试探着问，目光不自觉地被那变幻莫测的金属圆球吸引。
公输衍手中的圆球忽然展开，变成一幅微缩的地图，又迅速收回原状：“你有你找他的目的，我也有我找他的理由。”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梦璃，“不管怎么样，你这灵蜂一放，我跟着你自然能够找到他。至于找到他以后，我们立场是否一样，那就到时候再说。至少目前咱们目的是一致的！”
苏梦璃点头同意。在公输衍这样的老江湖面前，她确实没有太多选择。她重新结印，那几只法术蜜蜂再次浮现，在空中盘旋片刻，然后向着镇子东面飞去。
“有趣。”公输衍轻笑一声，手中的圆球忽然变成一对透明的翅膀附在他背后，“跟上吧，小姑娘。让我们看看这个凌尘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没入黑石镇的夜色中，只留下月光静静地洒在空寂的街道上。
月华如练，轻柔地洒落在黑石镇外那片幽深茂密的树林中。
参天古木枝繁叶茂，虬结的枝桠在夜空中交错纵横，将皎洁的月光切割成无数斑驳的光影，如同碎银般洒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
夜风轻拂，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低声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又似在吟唱着古老的歌谣。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偶尔还能闻到远处黑石镇飘来的炊烟味。
在这片密林深处，凌尘正盘膝坐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
这棵古树怕是已有数百年树龄，粗壮的树干需要三人合抱，树皮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沟壑，仿佛记载着岁月的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