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听见剑语”为准。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凤家子弟,乃至长老们的心头炸响!
不看灵根,不问修为,只凭一种虚无缥缈的“听剑”之能?
这是何等离经叛道的选拔标准!
修仙万古,从未有过如此荒唐的规矩!
凤栖梧立于祖陵禁地入口,身后是那幽深不见底的万年古墓,前方是十三名神情各异、却同样被主流修仙界判定为“废物”的孩童。
她的话语,冰冷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遍了整个山谷。
“万法归宗,殊途同归。世人只知灵气是天地之基,却不知,意念、执着、乃至最纯粹的灵魂,同样是力量的源头。”
她目光扫过那名双眼蒙布的盲女,又落在那怀揣枯叶的瘦弱少年身上,声音里多了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温度。
“从今往后,我凤家子弟,不必人人去挤那条名为‘灵修’的独木桥。”
“能以魂驭剑者,便是剑奴——我凤家,埋于暗处,一击必杀的真正利刃!”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指间的归墟戒神光湛然!
嗡——
十七枚通体流转着液态银光的剑形符印,自戒指中呼啸而出,如同一群有了生命的银色飞鱼,在空中划出玄奥的轨迹。
它们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便精准无比地,分别射向那十三名被选中的孩童眉心!
“啊!”
孩子们只觉眉心一凉,随即一股浩瀚磅礴、却又温润如水的信息流,轰然涌入识海!
那不是功法,也不是秘术,而是一份契约,一份源自荒古时代、独属于始祖凤栖梧的灵魂契约!
符印没入,化作一道栩栩如生的银色小剑印记,在他们眉心若隐若现,仿佛沉睡的星辰。
这一幕,彻底颠覆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
凤栖梧却只是淡然转身,对身后跟随的柳青璃等人吩咐道:“柳青璃,记录新法,将‘剑奴’一脉,列为我凤家核心传承序列。日后但凡族中有觉醒‘剑语’天赋者,无论出身,直接送入鸣剑堂。”
“是,老祖!”柳青璃躬身领命,眼中的震撼久久未能平息。
她亲眼看到,那些被视为废物的孩子,在获得剑印的瞬间,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体内依旧没有多少灵力,但那眉心的一点银光,却让他们仿佛与天地间某种无形的存在,建立起了微妙的联系。
当夜,月色如霜,凤家祖地最深处的归墟崖下,一处被称为“葬兵谷”的死地,迎来了万年来的第一批活人。
此处,埋葬着自荒古以来,凤家战魂军所有战损的神兵利器。
断剑、残枪、破甲……每一件兵器都浸染着主人的不屈战意与临终的怨念,浓郁的兵煞之气汇聚成雾,生人踏足,顷刻便会被撕碎神魂。
然而此刻,那十三名新晋的“剑奴”孩童,却在夜玄寂的带领下,安然盘坐于谷底中央。
这位神秘莫测的鬼帝,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幽冥之力,形成一个无形的结界,将所有狂暴的兵煞隔绝在外。
他并未开口说教,只是让孩子们闭上眼睛。
“静心,凝神。”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能安抚一切躁动,“你们要听的,不是风声,不是虫鸣,而是它们的……哭声。”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谷中死寂,只有偶尔兵器残骸上迸发出的怨念火花,照亮孩子们苍白而紧张的小脸。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年约七八岁、最为胆小的小女孩,身体突然开始微微颤抖,两行清泪无声地从她紧闭的双眼中滑落。
她伸出小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前方不远处,一柄只剩下半截、锈迹斑斑的断剑,用带着哭腔的童音喃喃道:
“它……它说……它还没死透……它还想……再战一次……”
话音未落,那柄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断剑,竟发出一声微弱至极的“铮”鸣,仿佛在回应她的倾听!
夜玄寂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缓缓点头。
“很好。记住这种感觉,记住这个声音。”
“真正的剑奴,不是高高在上的驱使者,而是能与剑魂同悲、同喜、同生、共死的伙伴。你们的道,从倾听它们的遗愿开始。”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新开辟的秘地,魁梧的阿骨打正满头大汗。
他以凤家镇界石为核心,引动了一条沉睡的祖脉分支地气,将其源源不断地注入一个由暖玉铺就的特制池水中。
这,便是凤栖梧亲口指定的“养剑池”。
那十七把新生的迷你劫烬剑,正如同鱼儿一般,在充满灵性的池水中欢快畅游,休憩成长。
阿骨打身为地灵之体,很快便发现了异样。
他发现,每当有剑奴在葬兵谷与某个兵器残魂产生共鸣时,这养剑池的池底,便会析出一丝比发丝还细的璀璨银芒。
起初他并未在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银芒越聚越多,竟在池底慢慢凝聚成了一枚米粒大小、散发着惊人剑意的……珠子!
“剑胎珠!”
阿骨打失声惊呼,他从始祖传承的记忆中,找到了关于此物的记载!
这哪里是什么简单的契约共鸣,这分明是在以无数战死英灵的不灭剑意为养料,以凤家后辈的纯粹魂语为引,孕育全新的神器胚胎!
此事非同小可,他立刻上报。
得到的,却是凤栖梧隔空传来的一句淡然回应:“大惊小怪。当年我炼制劫烬剑,也是从一缕不甘的剑意开始的。”
阿骨打当场石化,随即心中涌起无与伦-比的狂热。
老祖宗,这是要量产神器啊!
而作为鸣剑堂首任教习的宋惊鸿,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这位曾经的战魂卫统领,习惯了令行禁止、铁血治军。
可面对这群修为低下、体质各异、全凭“感觉”修炼的“怪胎”学生,他那一身本事竟无处施展。
直到第三天,一场意外发生了。
那名身负忠魂遗志的瘦弱少年,在尝试与三把小剑同时沟通时,因执念过深,心神失控,三道狂暴的剑气瞬间反噬,直刺他的心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冷眼旁观的宋惊鸿,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动了!
他一步跨出,身形如电,用自己的胸膛,硬生生挡在了少年身前!
“噗!”
三道剑气尽数没入他体内!
旧伤未愈的身体,瞬间崩裂,殷红的鲜血如泉涌,洒落在那方温热的养剑池中!
下一瞬,异变陡生!
“嗡嗡嗡嗡——”
整个养剑池瞬间沸腾!
那十七把小剑,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群,却又不是为了噬主,而是齐齐发出兴奋而亲昵的震动。
它们放弃了嬉戏,全部围绕在宋惊鸿的身边,急速旋转,剑尖朝外,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刃风暴,发出一阵阵归巢般的低鸣。
恰在此时,一直观测命格的南宫玥飘然而至,她看着被万剑环绕、脸色煞白的宋惊鸿,美眸中满是复杂与惊叹。
“我明白了……老祖的深意。”她轻声叹道,“这些新生的小剑,传承的是上古战魂军的意志。它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教导技巧的师傅,而是一个能承载它们所有战意、能让它们感受到归属感的‘巢’。”
她望向宋惊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战魂,在归墟之战中烙印了最纯粹的守护执念,又经此一役,鲜血与剑池相融。从今天起,你,就是这群新生劫烬剑的……剑母。”
宋惊鸿:“……”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汩汩流血的伤口,又看看周围那些对他依赖无比的小剑,这位铁血硬汉的脸上,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茫然。
而这一切,都清晰地映在凤栖梧的眼中。
她立于涅盘神树之巅,目光却穿透了凤家祖地的结界,望向了深邃的星空。
她能感觉到,那道来自星域之外的窥探信号,再度活跃了起来。
敌人,已经在监视这片土地,在寻找她留下的痕迹。
“想找我的‘新容器’?”凤栖梧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
“好啊,我给你们造一批。”
她心念一动,一道神谕同时在夜玄寂、宋惊鸿、阿骨打等人心中响起:
“鸣剑堂全员闭关,七日之内,完成‘血契融剑’仪式!”
“我要让这诸天万界都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剑之主!”
七日后,仪式当夜。
凤家祖地上空,风云变色,星月无光。
十三名剑奴孩童盘坐于祖陵之巅,眉心剑印熠熠生辉。
在他们头顶,十七把劫烬小剑腾空而起,与他们的银印遥相共鸣,最终在夜空中汇聚成一道贯穿天地的浩瀚剑柱!
剑柱之威,冲破云霄,其散发出的独特血脉与剑魂波动,如同一座最明亮的灯塔,在黑暗的宇宙中绽放!
遥远的黑暗星域,那座通体漆黑的移动宫殿之内。
王座上,那名全身笼罩在斗篷里的身影,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面前的虚空中,正投射出凤家祖地上空那道惊天剑柱的影像。
“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力量的雏形!”他嘶哑地狂吼,枯瘦的手中紧紧攥着那半块刻有“凤”字的残破石碑。
“找到了!她在这个时代的‘新容器’们!快!以他们的血脉波动为引,以万载魔血为料,给本座铸‘伪劫烬’!只要能复制出劫烬剑一半的力量,就足以强行重启归墟大阵的封印!”
他狂热地将残破石碑投入身前一座翻滚着血色岩浆的熔炉之中。
然而,他,以及他身后那庞大的黑暗势力,都未曾察觉到——
在凤栖梧下令闭关之前,她曾让一名剑奴在训练中“意外”失控,将一枚刚刚成型的“剑胎珠”气息,短暂地逸散至虚空之中。
那道被敌人捕捉到的“容器”信号,并非源自剑柱,而是源自那枚被她刻意放出的、微不足道的剑胎珠。
此刻,就在那黑色宫殿全力运转、试图复制力量的同时。
凤栖梧的归墟戒深处,一枚被无形神念暗中标记的、虚幻的剑胎珠光影,正在缓缓旋转,其上显现的坐标,于亿万星图中,正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