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姑娘,你可算来了?这些土豆我们没来得及收完,你看看,淋雨了,这有事吗?”
这才是当差看土豆的第二天!要是土豆被雨淋烂了,他们就惨了!
李蓉一到,两个衙役都跑过来问。
看他们衣服全都湿了,衣摆还滴着水,廊下堆了不少土豆,这是他们抢救的?
看他们着急忙慌的样子,李蓉出声平息他们的担忧。
又不是晒谷,这土豆上不了农村军事法庭。
“没事没事,晒一会,干了就好了,你们一直在收吗?”
听到没事,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不是,这天变得太快了,前一刻还是大太阳,雨下来的时候我们没收完,淋了一小半。没事就好,要有坏了,我们俩可有麻烦了。”
要是坏了,有麻烦的还有她,但是土豆没有那么容易坏。
李蓉:“淋一点雨没事,这不是又出太阳了吗?晒一会就干了。两位小哥,你们是在这里做饭吗?”
“是啊,菜就旁边村里买,米从县衙拿过来的。”说完又跟李蓉强调:“这土豆我们可没动。”
李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们烧火过后的柴灰留着别扔,用找个麻袋装起来。”
柴灰?这事简单。
“行。”
柴灰是好东西,他们知道,城里的柴灰要么扔花坛种菜,要么有人专门买,要么官府出车收了之后送到公田。
还有城里的粪肥,都是先供给公田,每块公田有数十个之多的粪池。
“这些土豆不下雨就不用收了,在廊下那些也不用搬下来,在那里也能晒到,后天我再过来看看。”
这几天的工作就是搬土豆沐浴阳光。
“这是刚刚在街上买的糕点,你们留着吃。”
李蓉从背篓里面拿出一包糕点,这是专门给这两个人买的,盖麻袋,揭麻袋也是一件事。
”阿蓉!你看看,那是里正吗?”
李栀来到这里,也是一眼相中了院外观望公田的地方,站那里还真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田绍带着田忠,戴着草帽,扛着锄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就快到这边了。
李蓉和两个衙役听见李栀的声音出来看了一眼,还真是田绍。
他这是一连两天都到公田了?还亲自下田了?
“田叔,淋雨了?”
“一点点,下雨我过来看看土豆有没有事,你这是刚到还是要走?”
李蓉:“土豆没事,用不着这么紧张。”
“没事就好,我也回去了,一起走吧,路上说点事。”
田绍说要说事,回去就换了李栀赶车,李蓉去了田绍的板车。
田绍一大早就拉了苞谷面和麦麸来,他对那三兄弟还不信任,直接在家里就把麦麸混到了苞谷面里,麦麸多苞谷面少。
这次拿来的量也不多,只够喂三天,喂完了再续上,他非得把这瘦牛养胖养壮不可。
“师爷说,过个几天,京城的劝农使大概会到,到时候要到排房那边称土豆,分别去西北、西南去试试,要你来看看。”
李蓉:“我可以来呀,还有其他的吩咐?”
田绍:“没有,说是,要是他们问怎么种?让你来说,不问就算了。”
拿她当备用?她不是写过一份种植方法了吗?没学?没试过?
行吧,也能理解,毕竟实践和理论还不一样呢。
但是。
劝农使!
她的新水稻!!
这个坎,提起劝农使她就想起来一次。
“我可以来,到时候是一早来吗?还是什么时间?”
“具体哪天来,我会去叫你的,一早来吧,早上该做的事做了,下午正好你帮我忙。”他尽量把小事都堆在一起,省得来回跑。
李蓉不解,帮忙?她能帮他什么忙?公田现在还是一片绿,要收还早着。
而且,她不想打工。
但是,村长吩咐,又不能不做吧?
李蓉:“要做什么?”
“沤肥。”
李蓉:“......?”
她?一个小姑娘?沤肥她不叫男的来?叫她来?她的气质跟粪肥很像吗?
在李蓉要出口拒绝的前一秒,田绍又接上了话。
“不用你去拉,帮我核对、登记一下就行,那天我忙不得,鲁大鲁二鲁三不识字,田忠也不认字,要请人的事还没在村里说,所以你最合适。”
李蓉:“......”
也不是很想来。
“也不用你动手,就站旁边计数就行,粪肥都是城里直接拉到这里的,倒也是别人倒。”
城里?那不就是米田共?
更不想来了。
一年多了,她知道周边这些地方用肥比他们村优越多了,越靠近城市的地方得肥的手段更多,就连这边的地主都是养羊养猪自己蓄肥。
远一些的地方,要么没钱不买肥,要么就用自家那一点点,凑合凑合一年就过去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那天我再教你怎么登记、计数。”
李蓉:麻了。
嗯?
这玩意儿还要教吗?
“这肥是官府买的?”
田绍:“算是吧,晋阳城里的清洁你知道怎么运作的吗?”
李蓉摇了摇头,没有仔细了解过。
“那我给你说说,城里设街道司,街道司下设役夫和倾脚头两类,役夫就是平常在街道上清洁打扫的;倾脚头俗称倒夜香的,他们每天负责把城里的粪肥收集好运送到各处公田。公田再以一桶三文的价格返给街道司。街道司每月给役夫和倾脚头发月钱。”
好手段,出点月钱,既清理了城市垃圾又肥沃了公田。
一桶三文直接送到公田,还算可以了。
他们自己去芦水村那么远的地方拉粪也得三文两袋,麻袋也不大。
“公田就没有用不完的时候吗?”
“那不能,你不要小看了公田的数量,其他公田比这大了去了,那不得用得更多?就咱们看见的这一块,粪池有四十多个。就算晋阳城周围的公田都用不完,也会拉到别地的公田,浪费不了。”
真是见识到了不想见识的东西。
就不能让她见识见识高大上一点的东西吗?
“来的那天你直接到村口等我就行,记得穿旧衣服。”
被安排的命运!
她现在已经可以预想那天她会有多臭,她得站远一点,还得站上风口,这两天还得让姑母给她的口罩加厚!
“哦。”
“我给你工钱,二十文。”
谢谢,不想挣。
*
晚上,女人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县令的话、婆婆的死、好友的话反复在脑子里面转着,折磨得她睡不着。
实际上,自从婆婆没了,她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人,小声说道:”孩他爹,要不?我们把土豆还回去吧?”
他因为这事死了娘,娘到死的那一刻只记着他是个贼吧?他后悔死了,每天都能想到娘死前的那张脸。
他还是个人,这事怨不了李蓉,只能怨他们贪心。
“怎么还?还去她家?还是丢她地里?”
还去她家,那不就明摆着告诉全村人他们俩是偷土豆的贼?丢地里?人家土豆都收了。
“就丢地里,我们埋上,就当他们自己没挖完好了,反正我还了,我不欠娘的,也不欠她李蓉的。”
还了,是不是就能睡好觉了?
“走,咱去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