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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弹劾的狂风骤雨,并未能瞬间摧垮林凡这棵深深扎根于新政土壤中的大树。皇帝的沉默与“核查”旨意,虽将林凡置于风口浪尖,却也给了他应对和周旋的时间与空间。林凡并未坐以待毙,而是以其一贯的沉稳与谋略,开始落子布局。

面对都察院、户部、兵部组成的联合核查小组,林凡表现出极大的“配合”。他下令火器司和海事营造局(部分可公开区域)全面开放,所有账目、文书、人员名册任由查阅。他甚至主动提供了新政推行以来,各地税赋增长、漕运效率提升、民生改善的详细数据汇编。

核查小组中,虽有高拱安插的人员意图吹毛求疵,但在林凡系统、严谨的管理体系和无懈可击的账目面前,竟难以找到真正具有杀伤力的把柄。尤其是当核查人员看到海事营造局那庞大却条理清晰的舰船设计图、严格的质量管控记录,以及火器司逐步提升的火药威力和火炮合格率数据时,不少中立官员心中天平已开始倾斜。

“林阁老行事,或许激进,然这管理之法,这数据之详实,确非虚言。”一位户部的老郎中在私下感叹。

林凡深知,朝堂之争离不开舆论支持。他并未直接与弹劾者对骂,而是授意王文轩等门生,以及通过倾向于新政的《京报》,连续刊发系列文章。

这些文章不直接为林凡辩护,而是以“数据说话”:列举新政推行后,国库岁入增加几何,漕运损耗降低几成,受益于“济民堂”和改良农具的百姓又有多少。同时,文章着重描绘了北疆将士凭借新式火器,如何有效抵御鞑靼侵袭,保境安民的生动事例。

“是非功过,非凭口舌,当由事实论断!”、“利国利民之政,岂容污名化?!” 此类论调在士林和民间悄然流传,开始对冲那些弹劾带来的负面影响。

宸亲王朱载堃在得知自己被卷入“勾结藩王”的指控后,勃然大怒。他直接求见皇帝,慷慨陈词:

“父皇!儿臣与林阁老往来,皆为海事,皆为强盛大晟!舰船图纸、人员规模,皆经兵部备案,何来‘私募’?搜集海外见闻,乃是为知己知彼,开拓眼界,何来‘动摇国本’?此等污蔑,非但寒了林阁老忠君爱国之心,更是要断送我大晟向海图强之路!儿臣愿以性命担保林阁老之忠心!”

少年亲王的激动与赤诚,让皇帝动容。他安抚了朱载堃,心中对那项“勾结藩王”的指控,已信了不足三成。他开始更多地将此事视为朝堂党争的互相倾轧,而非真正的谋逆。

就在朝堂上围绕核查结果争论不休、舆论暗流涌动之际,林凡认为反击的时机已到。他并未将手中关于江南世家与工部旧案、边镇将门勾结的铁证公之于众,那会显得他是在挟私报复。

他做了一件更巧妙的事。他通过绝对可靠的“驿路”渠道,将这些证据的副本,匿名、分批地送到了几位以“清廉刚直、不涉党争”着称的御史和给事中手中。这些官员,平日对林凡的新政或许也有微词,但其底线是痛恨贪腐、维护纲纪。

很快,几道与之前弹劾林凡风格迥异、目标直指江南巨贾偷漏国税、勾结官员侵吞河工银两、乃至向边镇将领行贿以牟取军需利益的奏章,被悄然递到了御前。这些奏章证据详实,逻辑清晰,瞬间将水搅得更浑,也将朝野的注意力,部分引向了那些隐藏在林凡对立面的、真正的蠹虫。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第三方”的攻击,打乱了高拱的阵脚。他意识到,林凡手中掌握的东西,远比他想象的要多,而且出手更为狠辣精准。这些证据虽未直接指向他,但其门下官员和江南盟友的斑斑劣迹被揭开,无疑会严重削弱他的势力,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他必须再次做出抉择:是继续硬扛到底,冒着全面开战、两败俱伤的风险?还是再次“断尾”,牺牲部分利益,以求自保并保住基本盘?

高拱的书房再次灯火通明。最终,他长叹一声,做出了决定。他暗中传话给那些被证据波及的核心官员和江南家族,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撇清”,并开始悄然收缩防线,不再在朝会上对林凡穷追猛打。

林府之内,气氛虽然凝重,却依旧温暖。安儿(林怀瑾)看着父亲每日早出晚归,应对着滔天巨浪,眼中充满了担忧与崇敬。

“爹爹,为何圣人不愿见国家强盛、百姓安乐呢?”安儿问出了一个深刻的问题。

林凡疲惫地笑了笑:“安儿,圣人亦是人,亦有私心,亦有其所代表的利益。他们并非不愿见国家好,只是当‘国家好’的方式与他们的认知、与他们的利益相悖时,他们便会选择阻碍。这并非其本性全恶,而是立场与眼界使然。”

他顿了顿,继续教导:“故而,改革者,不仅需有破旧立新之勇,更需有团结大多数、分化反对者之智。要让他们明白,新时代的船,也有他们的位置,甚至可能更好。”

安儿若有所思,将这些话深深记在心里。

联合核查的结果陆续汇总,虽有小瑕疵,但无法支撑“三大罪”的骇人指控。而匿名御史揭发的江南及关联官员的贪腐罪证,却显得触目惊心。

皇帝在综合权衡之后,终于做出了裁决。

他在朝会上宣布:核查表明,林凡所行之事,虽有争议,然其心为国,其效可见(指部分新政成果和火器进展),所谓“三大罪”,查无实据!然,其行事确有操切之处,引得物议沸腾,罚俸半年,以示惩戒。

同时,对于匿名揭发的贪腐案,皇帝下令严查,数名江南官员和一名兵部官员被下狱。皇帝借此机会,再次严厉申饬朝臣:“当以国事为重,同心协力,若再有无端攻讦、结党营私者,严惩不贷!”

这道旨意,各打五十大板,既保全了林凡,也打压了其对手的气焰,更借机清理了一批蠹虫,再次展现了高超的平衡之术。

狂风暴雨暂时停歇,林凡凭借其坚实的根基、有效的舆论引导和精准的暗中反击,成功化解了这场自他入阁以来最大的政治危机。然而,他深知,经此一役,双方已近乎彻底撕破脸皮,未来的斗争将更加直接和残酷。他站在略微平静的海面上,目光却已投向更深、更远处,那里,新的挑战与机遇,正伴随着隐约的雷声,缓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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