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母亲既然都这般说了，想来是不愿我打扰的。”
韩晓岚不紧不慢地整理着案桌，试图将每一道菜的位置都再调整好一点，哪怕它们已经被摆放得极为规范了。
“真得不跟上去看看吗？”
“你当真忍心看到李夫人就这么独自离去？”
韩晓岚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下，然后又极快地恢复，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她也需要自己的空间。”
“噢——四妹妹，当真是善解人意啊。”
韩茹茵表面这么温婉地说着，语气里却带着点儿别样的意味。
如果她刚刚没有看见韩晓岚把她自己的指尖都捏的发白了的话，她可能就信了她现在说的话了。
她感觉韩晓岚给她的感觉很矛盾。
明明她心里在意的要死，面上还要装作一副云淡风轻、没什么事的样子。
她在看着李嫦凤走出去的背影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当时的眼神几乎要把李嫦凤的背灼烧出一个洞。
她一个从来都戴着面具行事的人，眼神能有这样的变化，可见——她内心的波动有多大。
既然她想去看看李嫦凤，那就跟着去啊？
难道就只是因为一个拒绝？
如果是她娘今日遭受了这一切，她早就舌战群儒了。
即使是她娘把她拒绝了，她也一定会死皮赖脸地跟上去，她才不管那么多。
她肯定是要当她娘的那个最贴心的小棉袄的。
那韩晓岚又在顾及着些什么呢？
至少她从表面上看，韩晓岚刚刚问询李嫦凤时，那眼中的关切、担忧不似作假，是真真切切的。
那既然如此，韩晓岚为什么不直接跟着李嫦凤一起去？
韩茹茵摩挲了一下手指。
从前，她倒是没有多加关注李嫦凤和韩晓岚相处的细节。
在她印象中，她们就是正常母女的关系，也没在府中听过有关于她们什么不好的传闻。
但今日这一出，似乎就像汪洋大海中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
这对母女俩的关系似乎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奇怪、拧巴……有值得让她去挖掘的地方。
倒是——
韩茹茵看了一旁坐着没个正行，还在有一嘴没一嘴的吃着东西的韩励成，当真是把纨绔本色贯穿到底。
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枉费李嫦凤那么宠他了。
不过，这也符合他一贯的尿性。
他唯我独尊惯了，所有人对他好都是应该的，尤其是他娘李嫦凤，在他心中，那就更应该是对他百依百顺的存在，要是他哪天上赶着献殷勤，那才是见了鬼了。
李嫦凤走后，胡嬷嬷赶紧让下人来收拾了个干净。
厅堂内又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众人仿佛已经忘记了刚刚的小插曲。
韩茹茵正小口吃着樱桃酪时，韩国公关切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茹茵，刚刚可有被惊着？”
韩茹茵拿着小勺的手微微一顿。
干嘛？现在又跑起来假好心了？
刚刚怎么没见他第一时间说上两句呢？
韩茹茵面上却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还要谢谢爹愿意相信茹茵。”
“你是爹的女儿，爹自然是相信你的。”
韩国公缓缓拍了拍韩茹茵的手背。
“刚刚是你母亲糊涂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回头爹会再给你母亲说说的，她自然是想的明白的。”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我们一家人之间何必计较这些。”
韩茹茵微微笑了笑，表示自己的不芥蒂。
“那就好好待在这儿，安心享受，本来今日这家宴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待韩国公又转回去与她那祖父、大伯父高谈阔论之时，韩茹茵浅浅翻了个白眼。
他爹为什么总是热衷于这些表面功夫？以为几句话就能粉饰太平，让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吗？
这当官当久了，把脑子也当坏了吗？
把官场上那逢场作戏的一套也来用到她身上？
他以为他的面子在她这里值几个钱？
她回来就不是让自己吃亏的，今日这家宴就别想好好结束，自然有那后招等着李嫦凤。
一番觥筹交错之后，不知怎得又聊到了琴棋书画上面，韩老爷子高声赞赏着韩知铖的琴技。
“这知铖今日弹得那一首，当真是一绝，技艺之高超。”
“知铖啊，我们国公府能有你这么一个文曲星，当真是我们的福气啊。”
韩知铖脸上挂着谦逊的笑容，起身揖了一礼。
“多谢外祖父的夸奖，知铖不敢当。”
而王姨娘听到后，整个眼睛都亮了，她对着韩老爷子浅浅开了口，“老爷，你刚刚说知铖的琴技又精进了？”
韩老爷子自然知道她为何会这般问询。
因为年轻时的王姨娘，琴技一绝，甚至算得上琴痴，但凡学会了一曲儿，就要拉上他来听听，给出评价。
所以他一个武将出身的人，到今日能听懂韩知铖弹得曲子，还能评价个一二，这其中少不了王姨娘的“磋磨”。
而且他感到烦闷之时，去王姨娘那里，听她抚上一曲，所有乱七八糟的心绪都会烟消云散。
这琴啊，对于他和王姨娘来说，都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当然，听他弹曲子，说是身临其境都不为过。”
韩老爷子乐呵呵地说道，一脸“你别不信”的样子。
“那我今日可有耳福，能听知铖弹上一曲吗？不然，我总觉得这心痒痒难耐。”
王姨娘虽嘴里问询着韩知铖，但眼睛却是看着韩老爷子的。
她知道，她说出来，这韩知铖未必肯干。
“那有何不可？正好今日家宴，让大伙儿都瞧瞧。”
韩老爷子大手一挥，对着韩知铖说道：“都说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知铖，那你就在厅堂再弹上一曲，让大家见识见识，尤其是让你庶祖母看看，你这琴技究竟到了哪般地步了。”
“对了，晓岚这丫头，琴弹得也不错嘛，仔细听听，看看你跟你二哥比，现如今差距是否又大了。”
韩知铖脸上挂着温润如玉的笑容，颔首道：“好，那知铖就献丑了。还望待会儿庶祖母不要笑话知铖。”
“怎么会？能听你弹上一首，饱一饱耳福，你庶祖母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小厮很快就将韩知铖熟用的琴抱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