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今天早上才醒吗？难道你还想晕再过去一次？”
这次李嫦凤总算听进去了一点儿，抬起眼眸向韩励成这个方向看过来。
因为情绪还没转换过来，李嫦凤即使已经努力克制了，但语气也算不上太好，与平日里跟韩励成说话的语气大不相同。
“这里没有你的事儿，需要你在这里瞎操心什么！”
“待一边儿去。”
韩励成心里头不太舒服，他张了张嘴，但还没有等他组织好下一句要说什么时，李嫦凤先注意到了距离韩励成几步的韩晓岚，顿时怒从心里起。
李嫦凤堪堪压下一点苗头的怒火瞬间拔高，呈熊熊烈焰之势，要把人烧得消失殆尽。
她伸出涂得殷红的指甲，指名道姓道：“韩晓岚，你还好意思站在那里看？”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竟然还有脸站在这里！”
韩晓岚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没有开口。
“你看看你，你一天会干些什么呀，什么都干不成，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争不成。”
“你再看看韩茹茵那个小蹄子，她才回来几日啊，就把你祖父、你爹哄得晕头转向的，就能让你祖父，让你父亲把我的管家之权分给她，你呢？你看看你？他们有没有想到你分毫？”
“我让你去讨好他们，获得他们的喜爱，获得他们的关注，结果呢？他们对你的喜爱比不上对韩茹茵的半分。”
“甚至连你刚刚获得的这点儿管家之权，都还是韩茹茵施舍给你的……”
李嫦凤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施舍！施舍！你懂吗？”
“那不过是从她的指甲缝里漏出来的一丁点儿东西，她现在指不定在背地里怎么嘲笑我们呢，说我们是捡破烂的，只能收她不要的东西。”
“我光是想想她现在那副耀武扬威、意得志满的样子，我都觉得浑身难受、恶心……”
说着，李嫦凤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像是皮肤表面爬满了千万只蚂蚁，让她有种抓心挠肺的感觉。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什么都比不过她啊啊啊……”
“我养你来到底有什么用！！”
“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你出来啊，我只恨我当初没有把你打掉！”
李嫦凤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毫无顾忌地说着所有难听的话语。
“如果你能有韩茹茵半分，我今日怎么会落入这般境地？我的管家之权又怎么会被夺去？”
“都怪你没有用，不争气……”
韩晓岚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
这些话，她已经听过了无数无数遍了，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遍了。
或许是第一千遍？或许是第两千遍？
韩晓岚眸光微暗，敛下眼睑，掩去了眼底的自嘲和冰冷的讽刺。
她又想起了从前的日子。
“你看看别人韩茹茵，今天又受到你祖父夸奖了，你呢？你也让我长长脸，行不行？”
“今日宴会上，英国公夫人一直在夸奖韩茹茵，你看，她有看过你一眼吗？”
“晓岚啊，你要给母亲争光呀，你不会让母亲丢脸的对吗？你一定会做到最好的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像韩茹茵那样，你为什么总是比不过她？”
……
在韩晓岚的记忆里，从小到大，她娘永远在拿她与韩茹茵比较，永远都说她不如她，永远在怪她。
她娘因为自己差了萧竹雁一头，就希望从她这里找回。
所以——
她拼了命的想证明自己是最好的。
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上到史记下到女戒无不知晓，女红插花烹茶样样不落……
她施粥、义诊……能想到的好事她都会去做，为她，为她娘，为韩国公府博得好名声。
祖母生病，她彻夜守在榻前，九步一叩地去寺庙里祈福。
……
她努力地成为这韩国公府里仪态、学识最好的女娘子，甚至成为了平京大家闺秀的典范。
问这平京城里的人，谁说到韩国公府的韩四娘子不称赞一句。
她以为，只要她样样都做好了，她娘就不会再骂她、厌恶她、怨憎她……
能让她娘多看她一眼，说出一句“你是我最好的女儿”。
偏偏现实却总是残酷的，这么多年了，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她娘还是会在不顺心的时候，用各种难听的话打压她，辱骂她，就好像她娘所有的遭受的不好都是她造成的一般。
就如今日这样。
仿佛只要把所有的不满发泄在她身上，她娘所遭受的一切都能变好一般。
她以为是她做的不够好，她以为是她娘第一次做母亲，所以没有任何经验，不知道怎么爱自己的孩子。
可是，不，她看见了，她看见了她娘对韩励成就不这样。
她曾无数次看到，她娘是怎么把韩励成抱在怀里哄睡，是怎么与韩励成一起玩耍，是怎么宠爱、怎么溺爱韩励成到毫无原则、有求必应的……
原来，她娘爱一个孩子是这样的模样啊……
她对韩励成是爱恨交织的，
一方面，她娘从小就给她灌输要好好爱护弟弟、照顾弟弟的念头，她看着韩励成一点点长大，听他咿咿呀呀到会说话之时，脱口而出的第一句是“姐姐”。在他的小小天地里，她曾是她的全部。
而在她带着韩励成时，她娘也曾对她露出笑颜，夸赞过她几句，她也曾从她娘那里感受过几分微薄的爱意与温馨。
另一方面，她又无数次怀疑，无数次怨恨，是不是就是有了韩励成，她才连一丁点儿母爱都得不到了呢？是韩励成把她娘所有的注意力都夺了去，她才落到这般田地的呢？所以她心中对韩励成又是有隐秘的恨意的，甚至动过弄死他的念头。
她日日被这样的情感折磨着，煎熬、痛苦、怨憎……
她总要为自己的情感找一个宣泄口，所以——
在她娘日日夜夜的念叨与比较中，她恨上了韩茹茵母子。
她认为就是因为有了她们，她娘才不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