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云从宿舍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一群男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顾芷卿看。
那眼神,简直像被钉在她身上了似的。
自从顾芷卿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秦云的媳妇后,她就不再扭扭捏捏。
就大大咧咧地站在宿舍门口,笑盈盈地任由这些男生围观议论。
秦云可受不了顾芷卿被围观的场面,赶紧拉起顾芷卿的手,低声说:
“咱赶紧走吧,我还要去报名呢。”
顾芷卿却顺其自然地挽着秦云的胳膊,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两人一路来到理学院,找到报名的老师,问了学费,三十个大洋。
现在的学费还包含着住宿和饭食的费用。
这样一算,这价格还挺划算。
交完学费,兜里还剩八九块大洋,够零花了。
老师又告诉秦云,说今年来了不少东北的学生,要并入相应的年级。
学校人手紧张,所以开学时间要往后延了,让秦云留意学校的公告。
两人便又转到大礼堂前的公告栏前看了看,果然,上面写着:
“因学校收纳东北学生,开学时间延至九月十号。云云”
时间一晃到了中午,秦云想起南门有家叫“春发生”的葫芦头馆子。
那是西北大学学生嘴馋时解馋的首选。
他边走边跟顾芷卿介绍:
“他家的猪大肠洗得特别干净,一点腥味都没有,吃起来嫩滑爽口。
配的饼子讲究‘虎背铁圈菊花心’,口感特别劲道。
大肠是用十三道传统工序做出来的,白净透亮,肥而不腻。
汤底更是讲究,鲜肉加秘制调料熬出来,味道一绝。”
他还怕顾芷卿吃不惯猪大肠。
结果顾芷卿一听葫芦头,眼睛都亮了,操着东北口音说:
“俺可是东北妞,咸的、麻的、酸的、辣的,啥没吃过!”
说着,她又挽住秦云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就往店门口走。
秦云忍不住笑,心想这妮子自从认了自己这门“亲事”后,胆子是越来越大。
连动作都变得亲昵了不少。
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葫芦头端了上来,淋上红油辣子,香气扑鼻,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两人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说笑,阳光洒在脸上,真是惬意。
两人吃得畅快淋漓,秦云和顾芷卿鼻尖都冒汗了。
顾芷卿掏出一块手绢,抬手轻柔地替秦云擦去额头的汗水。
今天是开学报名的日子。
“春发生”店里坐满了来自西北大学的学生。
经历了两个月的假期生活,大家一回到学校,便迫不及待地聚在一起,要么去老孙家咥羊肉泡馍,要么来春发生吃一口地道的葫芦头,解解馋。
秦云环顾四周,发现不少熟悉的面孔。
这样的举动是不是有点太......
“我是你媳妇儿,还害羞干什么!”
秦云只有举手投降的份了。
回学校一趟,倒是白捡了一个媳妇。
不过秦云早就对这妮子有好感,这次人家女孩子主动,自己就从了吧!
饭后,两人叫了一辆黄包车,前往杨家庄的新居。
车上,顾芷卿一上车就依偎在秦云怀里,假装小憩,
实际上小手总是会伸到秦云的腰间,这样全身就能依偎得更近。
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啊,总是黏人。
秦云只有佯装不知。
好在现在的西安城的人思想很是开放,要不像他们这样,怕不是要被别人的手指戳死。
新房的院子里堆满了各式家具,显得有些杂乱。
房主不在家,只有房主太太带着几位短工在屋内整理。
她脸上满是疲惫与忧愁,见到秦云和顾芷卿到来,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打了声招呼。
秦云随口问起房主的去向,房主太太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他去陈仓了。”
这句话让秦云很是疑惑。
卖房子时听说,房主的儿子在汉中被人绑架,急需赎金。
按理说,从西安前往汉中,最快捷的路线是走傥骆道,如果从陈仓走陈仓道则要绕远一倍的距离。
时间上也得多出三四天。
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为何房主偏偏选择这条更耗时的路?
这个决定,似乎与常理不符,背后或许另有隐情。
秦云心头泛起一丝疑虑。
看到秦云露出疑惑的神情,房主太太开口解释道:
“我家黑娃是在宁羌县城收购药材时,被四川广元的李刚武绑架了......”
黑娃就是房主的儿子杨新彪。
听完房主太太的解释,秦云才明白,正如舅舅所言,陕西的匪患已经严重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这位李刚武,原本只是四川一个地方民团的头目。
这些年来,他趁着时局动荡,最初靠抢劫民间耕牛起家,逐渐积累势力。
如今竟已聚众两千余人,拥有枪支千余杆,势力之大,已远超汉中本地的民团。
成为当地最危险的悍匪。
今年初夏,李刚武更是率领匪众突袭宁羌县城,烧杀抢掠,持续达三个小时。
城中民房被焚毁三百余间,商铺遭劫百余户,更有三十余人被绑架。
房主的儿子杨新彪,是西安五味十字街静远堂派驻宁羌收购药材的掌柜。
事发时正好在宁羌,不幸也被李刚武掳走。
李刚武命杨新彪写信回西安,要求静远堂支付三百块银元作为赎金。
然而,静远堂几位东家商量后只肯出一百大洋,剩下的两百大洋竟要杨家自行筹措。
杨家父母膝下唯有这一个儿子,家中实在无力承担如此巨款,只得忍痛变卖家产。
打算卖掉这所房子来凑赎金。
然而,等他们终于筹够了钱,已经过了交赎金的日子。
李刚武已失去耐心,准备撕票。
恰在此时,陈仓八鱼镇的恶匪王喜山因与当地另一股土匪争夺地盘失利,狼狈逃至汉中。
想向故交李刚武请求支援枪械与马匹,意图回去复仇。
陈仓距离西安比汉中近多了,抱着挣一个总比扔一个强的心理,李刚武便以一个人五十块银元的价钱,将杨新彪和其他三位西安的绑票转卖给了王喜山。
王喜山回到陈仓就叫杨新彪几人写信给西安的家人。
房主是昨天收到王喜山的勒索信,让房主五天内带够三百大洋到陈仓赎人,过期不候。
所以房主昨天连夜就带着人拿着钱去了陈仓。
秦云前世是西府人,是知道王喜山的。
这货幼年家贫,母亲早死,父亲就是个放荡子。
王喜山从小就靠乞讨度日。
王喜山还有些志向,觉得不能一辈子当乞丐,于是回到老家投靠他的伯母。
王喜山的伯母是个善良的妇人,收留了侄子王喜山,将这小子当自己孩子看待。
王海山对伯母也尊敬孝顺。
伯母家日子也不宽裕,一到灾年更是清苦,但较之以前乞讨的生活好太多了。
王喜山投靠伯母时,年龄还小,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但年龄稍大一些,就又不满意当下的生活了。
八鱼有个王六娃,以前在西北军当过兵,后来从过境败军逃兵中得了几支枪,经常暗里抢劫。
王喜山投靠了王六娃,与之称兄道弟,但他渐渐就有了取王六娃而代之的心。
伺机枪杀了王六娃兄弟,将那些枪支弄到自己手里。
后来凭借枪多人众,便开始组织乡团。又以保护地方为名,就地征粮派款,八鱼一带百姓深受其害。
当时任宝鸡县长的余智远看到王喜山势力渐大,便将其招安,将其任命为第七区地方民团长。
王喜山取得合法征税的权力后,更加放肆地扩大势力,带着手下到处抢劫。
当地家道殷实的人家,总是提心吊胆,寝食难安,每天提心吊胆,担心王海山去抢劫。
王喜山发达了以后,他的几个堂兄弟也跟着他胡作非为,为祸一方。
他的大堂兄王正海性格残忍,人称大团长,仗势霸占田地1000多亩。
王海山的堂弟王西魁号称三团长,他每晚必凑足100元,才能安然入睡。
当地人常说:
“一夜一百,千夜千百,村民日瘦,王家日肥。”
明是民团暗为匪的王海山,自从被官府公开承认为县民团后,更加肆无忌惮。
抢劫烧杀,绑票勒赎,日夜不断。
有一个抢来的良家女子,因坚贞不屈,王喜山就命护兵王子魁将女子绑在西岔河树上劈成两半,惨不忍睹。
王喜山凶残如兽,连手下的人也难逃魔掌。
他的手下一个排长苏坤死后,王喜山以他的妻子不祥为由,指派兵丁在埋葬苏坤时,竟将其妻也一同活埋,还说让人家两人去了也有个伴。
实际上是看上了苏坤的家产,想图谋人家的家财。
王喜山把持着宝鸡的油盐专卖,从中渔利,凤翔人康茂昌卖给群众一点油盐,就遭到毒打。
这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
绝对不会轻易叫房主把人赎回来。
当秦云将自己所知道和猜测说给房主太太后,房主太太瞬间慌了神。
自己男人已经去了陈仓,按这样说,自己的男人和儿子怕是都有危险。
房主太太急的放声痛哭。
扑通一声跪在秦云面前,求他救救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她也不看看秦云就是个学生。
这是实在没了办法。
病急乱投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