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瞳孔里倒映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乱码。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种编程语言,更像是某种具有生命力的黑暗咒文,正在啃噬城市电网的核心代码。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细微的嗡鸣,忽明忽暗,将他脸上凝重的神色切割成闪烁的片段。
半小时前,指挥中心的警报就未曾停歇。七个行政区的交通信号灯集体失控,不是简单的故障,而是以一种诡异的节奏同步切换,制造出绵延数公里的瘫痪;地铁线路的调度系统不断报错,列车在隧道里不明原因地急停,乘客的抱怨和恐慌透过监控音频隐隐传来;最令人不安的是来自几家大型医院的紧急通报,生命监护仪显示的病患体征波形变得离奇而混乱,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随意篡改生命的律动。
技术团队最初判断是前所未有的黑客攻击,但所有的防御系统和追踪程序都一无所获。叶先知道不是。他口袋里那枚古老铜铃,正隔着布料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震颤,冰凉而急促,如同警铃在他心头敲响。这不是人类科技能引发的骚动,是某种源于“超魔”的异常能量,正在试图扭曲现实世界的底层逻辑,而数字网络,成为了它最先渗透的脆弱边界。
他猛地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充斥着焦躁电话铃和键盘敲击声的指挥中心。城市的夜空被混乱的车灯映照得一片诡异的红晕,鸣笛声此起彼伏,如同巨兽垂死的哀嚎。铜铃的震颤在他步出大楼时达到了顶峰,像一根被无形之力绷紧的弦,明确地指向几个街区外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创界科技,一家以大数据和人工智能为核心的新型互联网公司。
越是靠近,异象越是明显。创界科技那覆盖了整个楼体的巨型LEd幕墙,此刻本该循环播放着光鲜亮丽的广告,却爬满了流动的、暗紫色的诡异代码。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蜿蜒扭动,交织成不断变化的复杂图案,散发出不祥的光芒,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一层阴森的色泽。
电梯无人按键,却自行启动,向上攀升。金属厢体内,只有叶先和一个靠在角落、穿着连帽卫衣的年轻人。那年轻人低着头,双手在空气中快速敲击,动作流畅而专注,仿佛面前存在一个无形的键盘。他头顶的监控摄像头发出不正常的“咔哒”声,疯狂地左右转动,小小的镜头里映出的不再是电梯内部的景象,而是扭曲旋转的、仿佛来自深渊的星云图景。
“平恶使者的感知,倒是比防火墙还要敏锐几分。”年轻人头也不抬,声音带着一种电子设备般的奇特质感,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
叶先握紧了口袋里的铜铃,金属表面自行泛起温润的微光,驱散着周身萦绕的无形寒意。“超魔之力……竟然能如此深入地侵入数字世界。”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警惕,“你在把现实,变成你随心所欲的游乐场。”
年轻人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张颇为清秀的脸庞和两颗小巧的虎牙,但他的眼神却冰冷彻骨,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游乐场?”他嗤笑一声,卫衣的帽子微微晃动,“你管这叫游乐场?不,这叫升级。看看外面那些挤在地铁里麻木的脸,那些盯着手机屏幕傻笑的人,那些为了几个虚拟的点赞就疯狂修图、编织谎言的人——他们早就活在自己编织的数据囚笼里了,灵魂的一半早已数字化。我不过是……帮他们撕掉最后一层虚伪的现实伪装,让他们彻底看清自己的本质。”
“叮——”电梯门滑开,映入眼帘的创界科技办公区,已然是一片精神意义上的废墟。数以百计的员工僵直地坐在工位上,双眼空洞无神,失去了焦点,只有手指还在机械地、无意识地敲击着键盘,发出密集而令人心烦意乱的哒哒声。他们面前的屏幕上,滚动的不再是工作文件或代码,而是无穷无尽、意义不明的混乱符号和扭曲图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梦呓般的嗡鸣。深处的服务器机房传来异常沉重的嗡鸣,厚重的金属门缝下,丝丝缕缕暗紫色的雾气正不断地渗漏出来,这些雾气所过之处,那些原本规整的数据线缆如同被赋予了邪恶生命,像活蛇般自动缠绕、扭结,形成一张张阻碍通行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