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7日午后1时,长津湖东侧新兴里的雪野上,阳光终于挣脱云层,却把战场照得愈发惨烈。李云龙蹲在一片被炮火犁过的雪地里,手指轻轻拂过一具冻硬的遗体——那是工兵班长王大壮,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怀里还紧紧抱着半截炸变形的爆破筒,右手的断指冻在筒身上,像还在用力攥着引线。雪地上,他爬过的痕迹蜿蜒了二十多米,每一道印痕里都渗着暗红的血,在零下40度的严寒里凝成了冰。
“军长,245团周卫国团长醒了,说要见您。”通信兵小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棉鞋里灌满雪,走路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在啃咬这片浸透血的土地。李云龙站起身,把王大壮的眼睛轻轻合上,又把自己的铜烟斗放在他胸口——这是他能留下的唯一念想。转身时,他看见远处的坑道前,战士们正用刺刀撬开冻硬的雪层,掩埋牺牲的战友,每挖一锹,都能碰到冻在雪地里的步枪、弹药包,还有战士们没来得及吃完的冻土豆。
午后1时30分,李云龙走进245团的支坑道。周卫国躺在铺着干草的雪地上,左腿的纱布刚换过,仍渗着淡红色的血水,他的脸因高烧和失血泛着纸一样的白,却努力撑起上半身:“军长……重炮营……炸掉了吗?”李云龙坐在他身边,握住他冰凉的手:“炸掉了,王大壮带着人炸的,你放心。”周卫国的眼睛亮了一瞬,又黯淡下去:“我这条腿……怕是废了……以后不能跟您打仗了……”
“胡说!”李云龙打断他,声音有些发颤,“等打完仗,咱们回晋西北,我请你喝汾酒,你的腿,我找最好的医生给你治!”周卫国笑了,笑得牵动伤口,疼得皱起眉:“军长……我知道……我撑不住了……245团……就交给您了……”话没说完,他的头一歪,手从李云龙掌心滑落,落在雪地上,碰倒了旁边一个装着雪水的罐头盒,水洒在雪地里,瞬间冻成了冰。
刘小梅蹲在旁边,用雪擦着周卫国的脸,眼泪落在雪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又很快冻住:“周团长……你还没看到美军被赶出去……怎么就走了……”坑道里的战士们都红了眼眶,有的背过身去,用袖子抹着脸,却不敢发出声音——他们知道,此刻任何的哭声,都是对牺牲战友的辜负。
二、雪林收殓:冻裂的手拾捡遗物,每块碎布都裹着念想
午后2时,38军副军长孔捷带着83师的战士们,在雪林里收殓牺牲的战友。雪太深,有的遗体被埋在半米厚的雪下,只能靠露出的棉帽、步枪辨认位置。83师师长孙大海的左臂还缠着绷带,却仍用右手握着工兵铲,一点点挖开雪层——他刚挖出一具年轻战士的遗体,那战士的手里还攥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照片,照片上是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边缘被冻得卷了边,却被战士用体温焐得没有一点雪。
“把照片收好,等打完仗,给姑娘寄回去。”孔捷走过来,声音低沉,他的棉帽上沾着雪粒,落在睫毛上,化成水又冻成冰。孙大海点点头,把照片放进贴身的衣兜,又用雪把战士的遗体盖好,插上他的步枪:“孩子,安息吧,你的照片,我们一定送到。”
收殓到雪坡下时,战士们发现了王大壮和五名工兵的遗体。王大壮的身体被气浪掀到了一棵松树下,爆破筒的碎片嵌在树干上,他的脸朝着坑道的方向,像是还在眺望自己守护的阵地。孔捷蹲下身,把王大壮怀里的铜烟斗取出来——他认得这烟斗,是李云龙的,现在却成了遗物。“把王班长和同志们的遗体抬回坑道旁,跟其他战友埋在一起。”孔捷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们是英雄,不能埋在这雪坡下。”
战士们用树枝做成简易的担架,把遗体往坑道方向抬。雪地里的路难走,有的战士脚下一滑,连人带担架摔在雪地里,却第一时间去扶遗体,生怕碰坏了。新兵赵小雷抬着王大壮的脚,看着他冻硬的断指,眼泪又掉了下来——昨天王大壮还把他扑在身下挡炮弹,今天就成了冰冷的遗体。“班长,我一定好好打仗,替你多杀几个敌人。”他在心里默念着,脚步迈得更稳了。
午后3时,所有牺牲的战友都被抬到了坑道西侧的雪坡上。李云龙、丁伟、孔捷站在最前面,战士们排成整齐的队列,对着遗体敬军礼。雪地里,三十多座新坟并排着,每座坟前都插着战士们的步枪,枪上挂着他们的军帽,帽檐上的雪粒在阳光下闪着光,像一颗颗未落的泪。“同志们,”李云龙的声音在雪野上回荡,带着压抑的悲痛,“你们用命守住了阵地,我们会接着守,守到把美军赶出朝鲜,守到回家的那一天!”
风吹过雪坡,卷起雪粒,擦过步枪的枪管,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三、寒夜补防:冻伤战士拄拐修工事,雪水煮面分着吃
傍晚5时,夕阳把雪野染成一片凄艳的红,气温再次骤降,呼出的白气刚到嘴边就碎成冰粒。李云龙站在245团的坑道前,看着战士们在加固工事——有的用原木顶住被炸坏的射击孔,有的在反坦克壕里埋“土炸药包”,还有的在坑道壁上凿新的通风口。82师师长赵天雷的后背还在流血,却仍扛着一根原木往射击孔旁走,每走一步都要扶着冰壁喘口气。
“让轻伤员去修通风口,重伤员在坑道里休息,别都耗在外面!”李云龙对着步话机喊。可话音刚落,就看见三名腿被冻伤的战士拄着树枝拐杖,一瘸一拐地从坑道里走出来,手里还握着工兵铲:“军长,我们能行,挖通风口的力气还是有的!”带头的战士叫张强,是246团的机枪手,昨天炸坦克时腿被冻伤,现在肿得像水桶,却仍笑着说:“总不能让战友们在外面拼命,我们在里面歇着。”
李云龙鼻子一酸,走过去想把他们劝回坑道,张强却把工兵铲往雪地里一插:“军长,您要是不让我们干,我们心里不安!”其他两名战士也跟着点头,眼里满是坚定。李云龙没再劝,只是说:“慢点干,别逞强。”
傍晚6时,坑道里的炊事班终于煮好了一锅热面。老周用新送来的面粉,加了点雪水,煮了满满一锅稀面,虽然没有油盐,却是战士们这几天吃到的最像样的一顿饭。他用破碗把面分成小份,先给重伤员送过去,再分给外面修工事的战士。赵小雷捧着碗面,刚喝一口,就看见张强拄着拐杖走进来,腿上的雪还没拍掉,他立刻把碗递过去:“张哥,你先喝,我不饿。”
张强却摇了摇头,把碗推回去:“你年轻,正在长身体,你喝,我再等下一碗。”两人推让着,老周走过来,又递过一个碗:“都有,都有,慢慢喝,锅里还有。”坑道里,战士们捧着热面,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热气在冰冷的坑道里氤氲开来,模糊了每个人的脸,却让彼此的心贴得更近。
晚7时,天色彻底暗下来。美军的探照灯又开始在雪野上扫动,偶尔有冷枪打在坑道壁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李云龙、丁伟、孔捷蹲在主坑道的雪块地图前,商量着明天的防御——美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明天的进攻只会更猛烈。“我让124师370团守东侧的雪坡,那里是美军的主攻方向。”丁伟用树枝在雪地上划着,“段鹏带反坦克连,藏在雪林里,等坦克靠近了再打。”
孔捷点点头:“83师1营守西侧,我把迫击炮连架在后面的山坳里,美军一冲锋,就用炮火拦阻。”李云龙看着地图,手指落在245团的坑道位置:“245团的残兵和伤员留在坑道,负责弹药输送和救治,咱们三个师,前后夹击,让美军有来无回。”
晚8时,战士们都休息了,只有警戒哨还守在射击孔旁。李云龙站在坑道入口,望着雪坡上的一座座新坟,心里默念着王大壮、周卫国的名字,还有那些没留下名字的战士。雪还在下,风还在刮,可他知道,这些牺牲的战友,就像雪野上的星星,虽然熄灭了自己,却照亮了他们前进的路。
他摸出怀里的铜烟斗,虽然里面没有烟,却还是习惯性地叼在嘴里。远处的美军阵地传来零星的枪声,近处的坑道里,战士们的呼吸声均匀而坚定。李云龙握紧了拳头——明天,他们会带着战友们的信念,继续战斗,直到把美军赶出朝鲜,直到把胜利的旗帜插在这片冰原上,直到回家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