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 年 7 月 15 日正午，朝鲜铁原以南的 203 高地，毒辣的日头晒得坑道顶部的混凝土发烫。李云龙蹲在坑道入口的隐蔽处，手里攥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防御草图 ——38 军作战科刚送来的航拍图上，美军第 1 军的装甲集群已在铁原西侧集结，密密麻麻的坦克履带印像黑色的伤疤，爬满了通往怀俄明线的公路。
“军长，工兵营刚测完，203 高地主坑道的顶部还差半米钢筋才能抗住 155mm 榴弹炮！”82 师 246 团团长王铁牛跑过来，军帽上的汗渍洇出深色的圈，手里拿着张皱巴巴的工程表，“战士们从昨天挖到现在，手里的铁锹都磨秃了，有的同志手掌裂得能看见骨头，还在硬扛。”
李云龙抬头往坑道里望，昏暗的光线下，十几个工兵正弯腰捆扎钢筋，他们的军装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像层铁皮。最角落里，新兵蛋子周小栓正用牙咬着铁丝，想把两根钢筋绑紧 —— 这孩子才十七岁，从闽南跟着 82 师来朝鲜，手上的水泡破了又起，却从没喊过一声疼。“让炊事班煮点盐水，给战士们擦手，别感染了。” 李云龙把树枝扔在地上，往坑道里走，“钢筋不够就拆后面废弃的美军碉堡，把能用上的都扛过来，今晚必须把顶部封死！”
此时的怀俄明线，正被志愿军打造成一座 “地下堡垒”：从 196 高地到 198 高地，30 公里的防线上，共挖了主坑道 12 条、支坑道 47 条，每条主坑道宽 1.8 米、高 1.5 米，刚好能容两个战士并排走；坑道两侧每隔 10 米就有一个射击孔，孔口呈 “喇叭形”，外侧窄内侧宽，既能减少美军炮火冲击，又能扩大射击范围；射击孔下方还挖了 “猫耳洞”，战士们射击时能蜷缩在里面躲避流弹。
孔捷的 113 师在 198 高地的 “倒打坑道” 里，正进行最后的调试。这种坑道不同于普通防御工事 —— 主坑道平行于山脊，支坑道却斜着往山后延伸，在山背坡开了三个隐蔽射击孔。“军长，您看这样行不行？”113 师 338 团团长张海山拿着根木棍，在坑道地面比划，“美军要是从正面冲，咱们用正面射击孔打；要是绕到山后想抄后路，这三个背坡射击孔就能把他们兜住，就像咱们在闽南打巷战的‘口袋阵’。”
孔捷蹲下身，把耳朵贴在背坡射击孔的石壁上，能清晰听到山后小溪的流水声。“再在射击孔外堆两层沙袋，美军的子弹打不透。” 他指着坑道角落的弹药箱，“苏制火箭筒弹给每个背坡射击孔配 5 发，别省着用 —— 美军的 m26 坦克装甲厚，离近了打才能穿。” 说话间，通信兵跑进来，手里举着个用油纸包着的包裹：“军长，丁伟军长让人送的‘土燃烧瓶’到了，一共 200 个，还附了张纸条。”
孔捷拆开纸条，上面是丁伟潦草的字迹：“老孔，这玩意儿按闽南渔船的煤油桶改的，汽油里加了三成酒精，点燃后能烧十分钟，扔坦克发动机上准管用，让战士们别捏太狠，漏了油容易烧着手。” 孔捷笑着把纸条递给张海山：“老丁这脑子，到了朝鲜还没忘闽南的土办法。让战士们每人揣两个，别放离弹药太近的地方。”
另一边，丁伟的 124 师在白杨沟的隐蔽营地，正忙着给 “穿插部队” 做战前准备。370 团 1 连的战士们围在一块空地上，看着工兵班长老周演示 “土燃烧瓶” 的制作：他把汽油倒进截短的竹筒里，加了两勺酒精，再塞进裹着布条的木塞，“记住，扔的时候要把布条点燃，对准坦克的发动机格栅 —— 那地方铁皮薄，火一烧就漏机油，坦克就动不了了。”
战士们伸手去接竹筒，老周却拦住：“别急，每个筒子外面都缠了麻绳，你们缠在手腕上，跑的时候不容易掉。” 他拿起一个缠好麻绳的燃烧瓶，递给连长王大锤：“连长，您试试，重量刚好，不影响端枪。” 王大锤接过，手腕一甩，燃烧瓶稳稳挂在小臂上，他端起苏制波波沙冲锋枪，动作丝毫不滞：“行，这玩意儿比爆破筒轻便，穿插的时候好用。”
7 月 16 日傍晚，李云龙带着参谋们去 203 高地前沿侦察。刚爬上山脊，就听见远处传来 “嗡嗡” 的引擎声 —— 三架 F-86 战斗机从铁原方向飞来，低空掠过怀俄明线，机翼下的炸弹舱门隐约可见。“卧倒！” 李云龙把身边的参谋按在草丛里，战斗机的轰鸣声震得耳朵发疼，机翼带起的气流吹得草叶乱飞。
等飞机飞远，李云龙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前沿的野战工事里，战士们正忙着给鹿砦刷泥浆 —— 这种用树枝捆成的障碍，刷上泥浆后能减少美军飞机的识别度。“军长，您看这地雷区。”245 团参谋长指着山坡下，“我们按您说的，每 10 米埋一颗 tm-46 反坦克地雷，中间夹着‘土炸药包’，炸药包的拉绳拉到后面的工事里，美军坦克要是绕着地雷走，咱们就拉绳炸它。”
李云龙蹲下身，拨开草丛，能看到地雷顶部的压发片 —— 战士们特意在上面盖了层薄土，还插了几根杂草，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再在地雷区前面挖三道浅沟，沟里撒上石灰。” 他指着远处，“美军的坦克驾驶员看不清路，容易往沟里陷，一陷进去就成活靶子。”
7 月 17 日深夜，怀俄明线的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阵地上的紧张。82 师坑道医疗所里，卫生员刘小梅正和三个医护兵整理药品。她们把从国内运来的青霉素分成小份，用油纸包好，再塞进竹筒里 —— 坑道里潮湿，油纸能防潮，竹筒则能防炮弹震碎。“小梅姐，这瓶红药水快用完了。” 新兵医护兵小方举着个快空的玻璃瓶，声音里带着急。
刘小梅接过瓶子，看了看标签：“别慌，丁伟军长的部队还剩两箱，明天后勤会送过来。” 她拿起一块纱布，仔细叠成方块：“把纱布都叠成这样，战士们受伤了能直接用，省时间。” 说着，她卷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的一道疤痕 —— 那是在清川江战役时，为了救一个伤员被弹片划伤的。“明天要是打起来，你们别慌，先找隐蔽的地方，再给伤员处理伤口。” 她看着三个年轻的医护兵，眼神坚定，“咱们守住了医疗所，战士们就有后盾。”
7 月 18 日清晨 5 时 30 分，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怀俄明线突然安静得可怕 —— 连虫鸣声都停了。李云龙站在 203 高地坑道的观察孔后，握着望远镜的手微微用力，镜片里能看到铁原方向的地平线上，升起了一团团黑色的烟雾 —— 那是美军榴弹炮群的炮口焰。
“各单位注意！美军炮火准备来了！” 李云龙对着步话机大喊，声音刚落，远处就传来 “轰隆 —— 轰隆 ——” 的巨响，像闷雷滚过大地。第一发 155mm 榴弹炮的炮弹落在 203 高地前沿的鹿砦旁，泥土和树枝被炸起二十多米高，黑色的烟柱直冲天空。
紧接着，炮弹像雨点般密集落下。300 门榴弹炮的轰鸣连成一片，震得坑道顶部的泥土簌簌往下掉，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了裂缝。李云龙扶着坑道壁，稳住身体，对着步话机喊：“让战士们都进猫耳洞！别露头！”
坑道里的战士们迅速钻进射击孔下方的猫耳洞，蜷缩着身体。周小栓抱着他的步枪，把脑袋埋在膝盖上 ——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这么密集的炮火，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跳得像要蹦出来。旁边的老兵王铁柱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一块揉成一团的布条：“把耳朵堵上，能好受点。”
6 时 15 分，美军的炮火突然转向 —— 炮弹开始落在坑道后方的补给道上，显然是想切断志愿军的弹药输送。“糟了！后勤的弹药车还在半路上！” 李云龙心里一紧，刚想让通信兵联系后勤，就听见步话机里传来 245 团团长的声音：“军长！美军飞机来了！好多架！”
李云龙赶紧凑到观察孔前，只见东南方向的天空中，密密麻麻的 F-86 战斗机正低空飞来，机翼下挂着的凝固汽油弹像一个个黑色的球。“让高射机枪连开火！” 他大喊，可话音刚落，第一架战斗机就俯冲下来，投下了凝固汽油弹。
“轰！” 一团橙红色的火焰在 203 高地前沿炸开，瞬间蔓延成一片火海。干枯的草叶、树枝被点燃，噼啪作响，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有的战士没来得及躲进坑道，衣服被火星引燃，他们在地上打滚灭火，却被后续的汽油弹炸得再也没起来。
“用湿棉被！快！” 王铁牛带着战士们，把坑道里储备的湿棉被往射击孔外扔 —— 这些棉被是昨天夜里，炊事班用溪水泡透的，此刻成了抵御火海的唯一屏障。湿棉被落在火海里，发出 “滋滋” 的声响，冒出白色的蒸汽，勉强在射击孔前筑起一道 “防火墙”。
6 时 40 分，美军的飞机开始撤离，可炮火却更密集了。203 高地前沿的野战工事被夷平，鹿砦烧得只剩黑炭，地雷区也被炮弹炸得坑坑洼洼。李云龙擦了擦观察孔上的灰尘，突然发现远处的公路上，出现了一排排黑色的影子 —— 美军的 m26 坦克集群，正朝着 203 高地冲来。
“各连注意！坦克上来了！火箭筒手准备！” 李云龙对着步话机喊，声音因为紧张有些沙哑。坑道里的火箭筒手们迅速到位，把火箭筒架在射击孔上，炮口对准越来越近的坦克。周小栓抱着弹药箱，蹲在火箭筒手旁边，手里攥着火箭弹，手心全是汗。
7 时整，第一辆 m26 坦克冲到 203 高地前沿的反坦克壕前，停了下来。坦克炮塔缓缓转动，炮口对准了 246 团 3 连的一个射击孔。“开火！”3 连火箭筒手老张扣下扳机，火箭弹拖着红色的尾焰，直奔坦克侧装甲。
“轰隆！” 火箭弹命中了！可坦克只是晃了晃，侧装甲上只留下一个凹坑 ——m26 的装甲厚度超过 100mm，苏制火箭筒在 50 米外根本打不穿。“靠近点！再靠近点！” 李云龙对着步话机喊，老张深吸一口气，抱着火箭筒，从射击孔探出半个身子，瞄准坦克的履带。
第二发火箭弹射出，精准命中坦克履带！履带 “咔嚓” 一声断裂，坦克歪在反坦克壕旁，动弹不得。里面的美军士兵慌了神，想打开舱门逃跑，却被坑道里的机枪手当场击毙。
可更多的坦克冲了上来。有的坦克对着射击孔开火，坑道壁被打得碎石飞溅；有的坦克试图越过反坦克壕，却陷在沟里，成了后续坦克的障碍。203 高地上，爆炸声、枪声、坦克的轰鸣声、战士们的呐喊声混在一起，成了战场最残酷的交响。
左翼 198 高地，孔捷的 113 师也遭遇了猛攻。美军第 2 骑兵师的一个装甲连，想从山后绕到 198 高地侧后方，却一头撞进了 “倒打坑道” 的射击范围。“打！”338 团 2 连指导员大喊，背坡射击孔里的重机枪突然开火，子弹扫向坦克后面的步兵，美军士兵像割麦子一样倒下。
“反坦克小组上！” 张海山带着五个战士，抱着 “土燃烧瓶”，从坑道侧门冲出去。他们贴着山壁，往最近的一辆坦克爬去 —— 坦克正对着正面坑道开火，根本没发现身后的威胁。战士小李爬到坦克下方，点燃燃烧瓶的布条，猛地塞进坦克的发动机格栅。
“快跑！” 小李刚滚到旁边的弹坑里，坦克就冒出了黑烟，发动机 “突突” 几声后，彻底停了下来。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一颗流弹击中了腿，鲜血瞬间染红了裤腿。张海山冲过去，把小李背起来往坑道里跑：“坚持住！医疗所就在后面！”
上午 10 时，美军的首轮攻势仍在继续。203 高地的坑道里，弹药快用完了，有的战士开始用工兵铲、刺刀甚至扁担对抗冲进来的美军步兵；198 高地的 “倒打坑道” 被坦克炮击中，两个射击孔被堵死，战士们只能用手榴弹从通风口往外扔；白杨沟的丁伟 124 师，已做好穿插准备，却因为美军飞机封锁公路，迟迟无法出发。
李云龙靠在坑道壁上，擦了擦驳壳枪上的灰尘。步话机里传来各团的伤亡报告：245 团伤亡 180 人，246 团伤亡 150 人，113 师 338 团伤亡 120 人 ——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刀扎在他心上。可他看着身边仍在坚持的战士们，看着周小栓虽然害怕却仍在给火箭筒手递弹的样子，突然握紧了枪：“同志们！再坚持一会儿！丁伟的部队快到了！咱们守住了前沿，就是守住了前线的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