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二章：雷球噬骨
车轮碾过满地碎骨发出的咔嚓声，在死寂的峡谷里显得格外刺耳。雷泽号的大灯像两柄昏黄的剑，勉强劈开前方厚重的黑暗。车窗外，灰白色的骸骨堆叠如山峦的阴影，在晃动光线下如同伏地的尸鬼。空气里那股子混着骨粉焦灰的腐朽味，被引擎盖散发的灼热油气一蒸，愈发腻在鼻腔里，沉甸甸地坠着肺叶。
这他妈才出去多久？骨头堆又厚了一层？雷鸣双手紧攥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色。他眼神利得像刀子，透过脏污的前挡风玻璃死死盯着外面地狱般的景象，跟有人故意把方圆百里的死牲口全摞这儿了似的！
温明玉半个身子探在后座，正借着仪表盘微弱的光，快速翻动她那本厚皮笔记本，指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引擎噪音里几不可闻。磁场扰动加剧…干扰源在增强…她低声自语，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被车灯照亮，带着一丝科学无法解释的困惑，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骨头堆，像是在……动？
她话音刚落，我怀里那半块螭龙玉珏猛地一跳！一股冰锥子捅穿骨髓似的寒意顺着皮肉直冲脑顶！几乎同一瞬间，副驾前方的青铜罗盘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抽了一鞭子！盘面上原本如没头苍蝇乱撞的磁针，地一下，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钉死在巽位（东南）方向！针尾嗡嗡狂颤，力道之大，几乎要挣脱固定它的铜芯！
嗡——！
一种极低沉、极压抑的共鸣声从骨头深处透出来，不是听到的，是骨头缝里自己炸开的震响！整个车子像被丢进了高速筛沙机，剧烈颠簸起来！方向盘瞬间变成发狂的活蛇，在雷鸣虎口里疯狂扭动！
抓稳！雷鸣的吼声被震得变了调。他双臂肌肉虬结贲张，如同铁钳硬生生咬住打滑的方向盘，军用皮靴猛地将刹车踩到底！
嗤——！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撕裂空气！防滑轮在硬如铁板的冻土和厚厚骨渣上犁出几道白烟！车身失控般甩了一个巨大的半弧，车尾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在一堆不知什么野兽的巨大扇形肋骨架上！
嘭——喀啦啦——！
撞击的闷响和骨头碎裂的脆响同时爆开！巨大的冲击力让所有人都被安全带狠狠勒进椅背！前挡风玻璃一声，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炸开！细碎的玻璃渣子像冰雹一样劈头盖脸砸进车里！
雷鸣被惯性甩得额头差点磕上方向盘，安全带勒得他差点闭过气去。他吐掉嘴里溅进的玻璃渣，顾不上脸颊被细碎玻璃划出的血痕，血红的虎目死死盯着巽位方向那片被车灯勉强撕开的浓重黑暗。
我也被勒得眼前发黑，肋骨被安全带勒得生疼。揉着胸口刚抬眼望过去——
幽邃的黑暗深处，一个东西……浮了出来。
最初只是一个拳头大的光点，幽蓝幽蓝的，飘在那儿，像深夜荒坟里的鬼火。可它膨胀的速度快得让人血液冻结！呼吸之间，那光点已经胀成脸盆大小，光芒由蓝转成一种刺眼的、令人心胆俱裂的炽白！光芒边缘跳跃着疯狂扭动的电弧，发出滋滋的、如同煎肉的恐怖声响！它无声无息地悬浮在离地七八尺的空中，直径绝对超过了整整两米！一个纯粹由狂暴毁灭雷电能量压缩而成的……巨大球形闪电！那光芒之强，连车灯都瞬间黯淡无光！被它映亮的骨堆瞬间失去了所有灰白的质感，只剩一片死气沉沉的、被高温灼烤般的惨白发亮！
没有雷声，没有预兆。纯粹的光和死寂的死亡。
妈的……雷……雷球！温明玉的声音完全变了调，细尖里透着股毛骨悚然的寒气。她下意识地去抓那个声波探测仪，手指哆嗦得厉害，几乎拿不住。
那白炽的巨大雷球仿佛锁定了目标，猛地一顿！下一秒，拖着一条细长的、由无数乱窜小电蛇组成的诡异光尾，带着一种吞噬一切的恐怖气势，朝着我们直扑过来！所过之处，空气被电离的焦糊味和令人窒息的臭氧味混合着浓重的骨粉焦灰味猛然塞满车厢！路径两旁散落的碎骨，在它强大能量场的边缘辐射下，直接腾起细微的青烟，瞬间碳化成黑粉！
速度太快了！顶多两三秒，就能将这铁疙瘩连人带车彻底吞没蒸发！
雷子！！我嘶吼出声，声音被淹没在骨堆摩擦车底的恐怖噪音和那团恐怖能量逼近的滋滋静电噪声里。目光死死盯向雷鸣腰间的军用匕首鞘！
明白！！雷鸣的回应像淬火的钢铁炸开！根本不需要多余的眼神和指示！就在这生死一瞬！在那直径两米的死光雷球带着毁灭气息扑到车头不足二十米的刹那——
雷鸣的右手如同甩出的铁鞭！咔哒一声轻响，战术绑带上固定伞兵刀的卡扣瞬间弹开！那柄黑沉沉、刃口磨得雪亮、通体泛着亚光硝烟的厚背军用匕首，如同刺破死亡的黑色流星，被他以毕生最快的速度和最强的爆发力，朝着那团白炽恐怖能量源的下方空间——不是对准雷球本身——狠狠掷了出去！
匕首撕开灼热的空气，带着一股短促尖利的破风声！刀柄末端，雷鸣系上的那条红色登山绳流苏，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剧烈摆动，像一小簇绝望燃烧的血！
嗡！！
雷球内部狂暴的能量流瞬间被这高速闯入的冰冷金属物体吸引、扰动！就像平静（如果那充斥毁灭的电浆漩涡能称得上平静）的油锅里猛地泼进一瓢冰水！那股疯狂凝聚的白炽光团在空中骤然扭曲变形！表面狂窜的电蛇像是被激怒的毒蛇群，疯狂向闯入者聚集缠绕！
轰咔——！！！！
天崩地裂！真正灭世般的巨响在白骨沟狭窄的空间内疯狂引爆！强光瞬间吞噬一切！视觉瞬间剥夺！感觉只剩下一片惨白！狂暴到无法形容的冲击波，裹挟着无数被瞬间气化、熔融、崩碎成粉末的焦黑骸骨和炽热沙石，以炸点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狠狠拍了过来！
趴下——！我只来得及喊出半句！那恐怖的气浪已经狠狠砸在雷泽号上！整辆车被抛飞出去几寸，又重重落回地面！车体发出嘎吱嘎吱要散架的哀鸣！我的脸狠狠砸在前挡风玻璃上，额头撞上之前被骨堆撞出的裂纹处，剧痛伴随着眼前一黑，金星乱冒！安全带死命勒进肋间和肩膀，骨头几乎要被勒断！更要命的是，胸口那半块螭龙玉珏像是被无形的大锤狠狠砸中，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剧痛猛地从心肺位置炸开，直冲喉头！
噗！腥甜的铁锈味瞬间充斥口腔！我强行把涌到喉咙的血压了回去！耳鸣尖锐如钢针穿刺，整个世界都在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爆炸的强光和最初的震天巨响散去，世界被一种极度刺耳的、高频电流尖啸取代。耳朵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砂纸。眼前的重影好半天才勉强聚焦。车子像被扔进了铁匠铺的废料堆，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还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焦黑碳粉和白骨灰烬，前机盖扭曲变形，引擎还在吭哧着艰难运转，冒出阵阵灰白色的呛人烟气。
温明玉在剧烈咳嗽，头发散乱，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歪着，镜片被骨粉糊得一片模糊。她顾不上擦，手指发抖地去摸索滑落到脚下的声波仪。
雷鸣喘着粗气，眼白里全是血丝，脸颊被飞溅的玻璃碎渣划开了好几道细长的血口子，火辣辣的疼。他第一反应是去摸腰间的刀鞘——空的。那把替他挡住致命雷球的伞兵刀，连柄带刃，估计早已在那核爆般的中心点化为了乌有。
瑨哥！你怎么样？雷鸣转过头，声音嘶哑得厉害，满是血丝的虎目紧张地扫过我，脸色怎么跟死人似的？
还……还活着……我喘了口带血的腥气，努力压下胸腔内翻江倒海的痛楚，解开安全带，下去……看看……炸出来什么玩意儿……小心残电！
推开车门，脚下像踩在松软的、带着余温的焦炭上。爆炸点距离车子不到十米，地面被硬生生炸出一个直径五六米的巨大浅坑！坑壁边缘呈恐怖的琉璃化状态，幽黑中泛着暗红的诡异光泽，仿佛地狱熔炉里刚扒拉出炉渣，还在丝丝缕缕冒着滚烫的青烟。浓烈的、刺鼻的焦糊味和硫酸般的臭氧味混杂着高温灼烧骨头的恶臭，直冲天灵盖，呛得人阵阵干呕。
温明玉几乎是手脚并用从车里爬出来的，手里紧握着那台沾满黑灰的声波探测仪。她踉跄着冲到坑边，迫不及待地将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连着数据线的热电偶探头插入坑壁那层还在嗤嗤作响的漆黑琉璃状硬壳表面。
滋滋——
细微的电流声响过。温明玉低头看着手里仪器屏幕上疯狂飙升、最终定格下来的数字，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六……六千两百摄氏度！她声音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瞬间峰值绝对只高不低！这……这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球形闪电能达到的温度！
球闪炸坑子，能烧出这么整齐的琉璃壳？雷鸣走到坑边，强忍着空气中难闻的味道，眯着眼打量坑底焦黑混杂着残骨的狼藉，看着像倒扣了个大碗……
不止温度……温明玉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紧，她凑近那片炽热余温未散的黑色琉璃坑壁，用手抹开一片焦黑黏腻的浮土，露出下面被爆炸高温瞬间熔融又凝固的奇特金属结构，那是——
一个清晰到令人心悸的凹槽轮廓！深深陷在琉璃化的坑壁里！
青铜？！这坑底深处……嵌着青铜件！温明玉失声惊呼，爆炸把上面覆盖的土层和骨粉熔开了！
我心中猛地一沉！强忍着胸腔的闷痛和耳鸣的干扰，疾步凑过去。果然！那凹槽线条古拙粗犷，边缘是某种古老的、如同卷草纠缠又似雷电咆哮的繁复纹样！纹路缝隙里，还残留着焦黑发亮的琉璃物质和没被完全碳化的碎骨渣滓！这形制，这感觉……绝不是天然形成！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指，隔着衣角布料，迅速抚过那冰冷的青铜凹槽边缘纹路。指尖刚一触到那扭曲盘旋、如同闪电纹的沟壑——
嗡！嗡！
几乎同时！怀里的螭龙玉珏和腰间油布包里的青铜残件，如同被同一根无形的弦猛地拨动！两股截然不同的、却又奇诡同源的震颤感瞬间穿透衣物，狠狠敲在肋间和腰侧的皮肉上！特别是肋部被安全带勒伤又被气浪震到的位置，那疼痛感如同针扎般锐利！
我猛地捂住胸口伤处，忍不住闷哼一声！青铜凹槽与这剧烈的共鸣……绝不是偶然！
雷文！ 我脱口而出，声音带着痛楚的嘶哑，这是祭器铭刻的雷引纹路！震卦化阴刻，震木生离火！专门在特殊地脉节点埋设，用来积聚和引导雷煞的！这哪里是什么天灾！这他娘的是人为造出来的尸地聚阴引雷局！ 这个认知像一道冰水浇透全身！是九幽会！他们用某种诡谲莫测的手法，操控了死亡谷本就恐怖的天然雷场，甚至将白骨沟无数阴魂不散的怨戾之气作为饵料，引来或制造出这非自然的夺命雷球！他们要的不是简单堵死这条路，是要把我们活活炼死在雷与尸构成的地狱熔炉里！
那伙杂种……真能把老天爷的雷当家养牲口使唤了？雷鸣脸色铁青，脸上的血痕在幽暗坑底的反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俯身想凑近看仔细那雷纹。
就在他弯腰刹那，坑底一处未被完全碳化的巨大兽骨，在灼热的余温炙烤下骤然开裂！
咔嚓——！
细微却刺耳的脆响！
小心有东西！温明玉失声惊叫！
一道极其微弱的、带着浓烈怨煞气息的死灰色残影，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蝎尾针，毫无征兆地从兽骨缝隙里爆射而出！速度快若闪电！目标直指雷鸣探低的面门！
那速度太快了！远超正常生物的反应极限！
雷鸣不愧身经百战！在温明玉惊呼的同时，强健的腰腹核心力量瞬间爆发，整个壮硕的上半身如同绷紧的弓弦猛地向后弹开！但那灰影速度实在诡异！眼看就要扎进他眉心！
电光石火间，我想也没想，右手下意识地猛推雷鸣的肩膀！一股柔中带刚的巧劲，硬生生将他魁梧的身体向外推开半尺！
嗤！
那道细微的灰色残影擦着雷鸣右耳廓边缘飞过！带起一丝冰寒的破空感！他耳廓上瞬间多了一条细如发丝、却立刻涌出血珠的划痕！
但躲开了要害！
那灰影一击不中，射入坑壁边缘松软的焦黑灰烬里，嗤嗤作响，瞬间将那片灰烬染成一小片诡异的深黑色！
什么鬼东西？！雷鸣怒吼出声，又惊又怒，反手就摸向了腰间——空的！伞兵刀刚被当成引雷的牺牲品扔出去爆了！他只摸到一个冰冷的刀鞘！
别碰那黑灰！我厉声喝止已经本能伸手想拨开查看的雷鸣，同时迅速从随身的油布包里摸出一片事先备好的干枯艾叶，指尖搓动引燃一点微火星，迅速投入那片被染黑的焦土中！
滋啦——！
一股极其腥臭、带着刺鼻硫磺味和腐烂鸡蛋混合味的白烟猛地蹿起！艾叶瞬间燃烧殆尽！那焦黑如同活物般迅速消退！露出下面原本焦褐色的泥土，上面留下一个芝麻粒大的、正在迅速凝固的暗银色小液滴。一股子比刚才更加浓郁、仿佛浓烈尸油掺和劣质香烛的怪味弥散开来。
古早的机关！怨骨引雷针我死死盯着那片泥土和那正在风干凝固的银色液滴，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骨头缝里嵌了淬着尸毒怨火的雷淬秘银钉！那雷球八成就是被这玩意儿引过来的！也用来当最后阴人的暗门机关！九幽会这帮人！心黑手毒，把千年来死在这沟里的所有畜生和人的怨气都拿来当阴雷炸药用了！
怨气炼雷……温明玉脸色煞白，看着探测仪屏幕上的残留数据，如果……他们收集和转化的是生物死亡瞬间产生的生物电……或者更阴损的神经脉冲能量……叠加天然强地磁……那造出这种可控雷球……理论上……可能真的……她的话没说完，被一种更强烈的、发自骨髓深处的恐惧感扼住了喉咙。
呜……呜……
刚才被巨大爆炸暂时压制下去的、那种来自白骨沟无数骨骼深处的沉闷骨鸣，又开始隐隐浮现。如同沉睡巨兽痛苦却压抑的咆哮从地底传来。
头顶，那片被巨大雷球瞬间蒸腾开的云气空洞周围，更浓密、颜色更深的灰黄色漩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聚！几道细微却恶毒的蓝白色电蛇如同初醒的毒蛟，在漩涡深处无声而狰狞地扭曲翻滚！空气里的静电感再度剧烈攀升，皮肤上的汗毛如同被无形的手揪着，一根根竖立起来！
操！没完没了！雷鸣摸了一把脸上被骨片划开的血口，抬头看着天空正在酝酿的第二波风暴，眼神凶悍如护犊的困兽，车还能动！再挨一下准完蛋！上车！
没人犹豫。
三个人带着一身焦灰、血迹和冰冷的寒意，以最快的速度扑回还在艰难苟延残喘的雷泽号内。车门关死，雷鸣咬着牙，额头青筋因为用力而暴起，猛地挂挡！引擎发出濒死般撕裂的轰鸣，喷出几股黑烟，带着遍体鳞伤的车体和劫后余生的三人，向着白骨沟更深处、贪狼星指向的黑风口方向，颠簸亡命！
车子在累累白骨间剧烈跳跃、甩尾，每一次颠簸都让车架发出痛苦的呻吟，每一次剧烈转向都让人心惊胆战，生怕下一秒它就会彻底散架。温明玉死命抓着后座车顶把手，身体在甩动的离心力里左摇右摆，视线却紧盯着声波仪残余的一点微弱显示屏——屏幕上的磁场频谱图乱得如同被暴风雨搅碎的蛛网，却在某一个瞬间呈现出某种诡异的规律性叠加！她猛地吸了口冷气，失声叫道：九点方向！不对！那不是正常的雷暴积云！里面有信号！非常规低频信号！它在……同步汇聚！
雷鸣猛打方向盘，几乎要把方向盘拧下来的力道让车头险之又险地避开前方一堆斜刺出来的羚羊角！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身擦着骨堆猛甩进去一条更窄的岔路！头顶的云层中，雷声开始沉闷滚动起来，仿佛追杀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