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锅一楼大厅里，食客们正低头吃喝闲聊，搪瓷杯碰撞声、划拳声混着饭菜香漫在空气里。
忽然，玻璃门被“砰”地推开，汪小姐攥着包快步闯进来，头发有些乱，脸颊涨得通红，径直往角落里的淘宝厅冲——
那帘子本拉得严实，她抬手一把掀开，动作又急又猛，椅腿蹭过地板的声响惊得大厅客人纷纷抬眼，筷子停在半空，看得一愣一愣。
“宝总！您怎么还在这儿喝茶！”
包间里，宝总正和沪联商厦的徐总相对而坐，指尖捏着青瓷茶杯，茶汤还冒着热气。
听见吼声，两人同时抬眼，就见汪小姐喘着粗气站在门口，胸口剧烈起伏，眼里满是急火。
宝总先放下杯子，语气平静：“别急，先喘口气。”
他朝徐总递了个眼神，徐总识趣地端起茶杯抿了口，没插话。
汪小姐往前踏了两步，声音带着颤：“还喘什么气！范总被魏宏庆那个家伙缠上了！
至真园里乌泱泱一屋子人，他喊着要包88桌霸王别姬，给范总‘贺喜’呢！”
“哦？”宝总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魏总倒是舍得下本。”
汪小姐站在桌前，胸口还微微起伏，攥着包的手指泛白：“宝总，魏宏庆这次是来真的！
他直接在您之前给的价格上，每件又多加了一块钱，范总眼睛都亮了，这单子……看来是要黄了！”
宝总指尖夹着茶杯，没急着喝，目光落在杯底的茶叶上，语气平静得没波澜：“你再去一趟至真园，帮我带句话给范总。”
汪小姐愣了下，急忙追问：“带什么话？现在加价还来得及吗？”
“不用加价。”宝总抬眼，看向身边坐着的中年男人，侧身介绍，“这位是沪联商厦的徐总，我们接下来的货，要走徐总的渠道。
你跟范总说，魏总撑得起88桌霸王别姬的排场，却吃不下他80万件的货——
他要是心里有数，想继续跟我合作，那之前谈的价，每件我要再减一块钱。”
“再减一块？”汪小姐眼睛瞪圆，“这要是减了，范总不是更要跟魏总走了？”
徐总在一旁端起茶杯，慢悠悠补了句：“汪小姐放心，范总要是真想把货卖出去，就知道‘能吃下’比‘加块钱’实在。
我沪联商厦的柜台，能接他一半的货量，魏总那边，怕是连零头都凑不齐。”
宝总点头，指尖在桌沿轻敲：“你就照实说，不用多劝。
他要是想通了，就立刻过来；
想不通，那这单生意，我阿宝也不勉强。”
汪小姐看着宝总胸有成竹的样子，又瞥了眼徐总沉稳的神色，心里的慌劲消了些，攥着包点头：“行！我现在就去找范总，把话带到！”
汪小姐攥着包刚冲出一品锅，淘宝厅里就恢复了安静。
徐总端起茶杯，指尖在杯沿转了圈，笑着摇头：“这汪小姐倒是急性子，比你我都急。”
宝总没接话，抬手给两人续上茶，茶汤注满时泛起细密的泡沫：“范总不是急功近利，是背不起80万件货砸在手里的风险。
他要的是‘稳’，魏总给的是‘利’，得让他自己看清差别。”
徐总端着茶杯，指尖在杯壁轻轻摩挲，目光落在窗外黄河路的车水马龙上，话里带着几分试探：“宝总，今天借张总的场子跟您碰面，也算投缘。
我跟张总那边对接了几次，总差层窗户纸没捅破，您什么时候方便，帮我搭个线，引荐我见他一面？”
宝总刚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闻言抬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徐总放心，张总最近在忙外贸订单的事，等这单80万件的t恤敲定，我找个机会约他出来，咱们坐下来好好聊。”
他顿了顿，话锋稍转，“说起来，这次能请动您来，还是沾了张总的光。”
徐总哈哈笑了两声，放下茶杯：“可不是嘛！张总的春淘商贸，这些年在圈子里就是个传奇
从长三角做到全国各省，分公司开得比连锁饭店还密，前两年毛熊那边动荡，他又精准踩中时机，一出手就赚了百个小目标，这眼光和魄力，谁不佩服？”
“只是可惜，”徐总话里添了几分惋惜，“去年起就没在沪上见过他的影子，听说要么在南边盯供应链，要么飞国外谈合作，想见一面难如登天。
这次你说张总约我，我推了两个应酬就赶来了——冲着他的面子，这单生意就算不赚钱，我也愿意跟您搭伙。”
宝总拿起茶壶，给徐总续上茶，茶汤注满时泛起细泡：“张总现在确实忙，不过他心里记着老交情，知道您是做渠道的好手，
特意跟我提过，说您的沪联商厦要是能跟张总的渠道接上，咱们以后做货，就没了后顾之忧。”
徐总眼睛一亮，身子往前倾了倾：“要是能跟张总的渠道搭上线，我沪联商厦的货就能走向全国了！
宝总，这事儿就拜托您了，等见了张总，我一定好好跟他聊聊合作的事。”
宝总点头，指尖在桌沿轻敲：“放心，我跟张总都是多年的交情，等范总的单子落定，咱们三方坐在一起，把合作的细节捋清楚，保准让您满意。”
话音刚落，大厅里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帘子被人掀开，范总喘着粗气闯进来，头发凌乱，西装领口也歪了。
“宝总！徐总！”范总直奔桌前，双手撑着桌面，“汪小姐的话我都听明白了，是我糊涂，被那一块钱迷了眼！
魏总他……他刚才才跟我说，最多只能接10万件货，剩下的根本没渠道消化！”
徐总放下茶杯，慢悠悠开口：“范总，沪联商厦在江浙沪有十二家分店，单店月销能扛五万件，你这80万件，我能接一半。
剩下的，宝总还有外贸渠道走出口，这才是真能把货‘吃掉’的底气。”
范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喉结滚动着：“宝总，之前是我不对，您说的降价……我答应！只要能把货卖出去，每件减一块，没问题！”
宝总抬眼看向他，指尖在桌沿轻敲：“范总，80万件，每件减一块五。”
“一块五？”范总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错愕，“这……这就要少120万啊！”
“这120万，是你交的学费。”宝总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做生意先看人品，再看实力。
魏总花三万块摆88桌霸王别姬，是赚名声；我让你少赚120万，是让你记住，‘虚排场’换不来‘真生意’。”
他顿了顿，推过一份合同，“徐总的渠道证明在这，外贸出口的批文汪小姐已经办好。
你要是信我，现在就签字；要是还犹豫，魏总那10万件的单子，你也能接。”
范总盯着合同上的条款，又看了眼徐总递来的渠道清单，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落。
他想起工厂里等着发工资的工人，想起汪小姐跑前跑后办的出口指标，终于咬了咬牙，抓起笔在合同上签下名字：“我签！宝总，这次我信您！”
宝总收起合同，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淡笑：“明天上午，徐总会带你去看仓库。
至于魏总那边，你不用管，他要的名声已经赚到了，不会再来缠你。”
果然，没过多久，黄河路就传开了——魏总花三万块办的“庆功宴”成了笑话，80万件的单子最终还是落在了宝总手里。
而范总虽少赚了120万，却靠沪联商厦的渠道和外贸出口，让三羊牌一夜卖遍江浙沪，工厂彻底盘活。
后来范总逢人就说：“那120万学费没白交，跟着宝总做生意，稳当。”
淘宝厅里，徐总看着窗外渐渐散去的人群，朝宝总举了举杯：“还是你算得准，这单生意，我们能赚不少。”
宝总笑着碰杯，茶香混着窗外的烟火气漫进来——比起魏总追求的虚名，他要的，从来都是这样实实在在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