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苏清沅站在顾家别墅的铁门外，手指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高中课本 —— 昨晚从城中村的隔间里翻出来的，封面还沾着当年搬家用的灰。她本想趁夜里空闲翻两页，可一想到顾沉舟昨晚的眼神，又把课本往背包最底层塞了塞，只露出个磨损的书角。
别墅的铁门自动滑开，铺着鹅卵石的车道蜿蜒到主楼，喷泉在晨雾里冒着白气，连路边的路灯都是镀金的。苏清沅攥紧背包带，帆布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台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空旷的门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苏小姐，这边请。” 一个穿着深色管家服的老人走过来，头发花白，眼神却很温和，是昨晚在跑车旁站着的顾忠。他接过苏清沅手里的塑料袋 —— 里面装着她唯一一件还算干净的衬衫，轻声说，“先生在书房等您，他习惯早上喝 65c的手冲咖啡，您先去厨房准备吧。”
苏清沅跟着顾忠穿过客厅，水晶吊灯的光晃得她睁不开眼，墙上挂着的油画比她住的隔间还大。厨房是开放式的，嵌入式烤箱、大理石操作台，连咖啡器具都是银质的。她站在咖啡机前，手忙脚乱地找咖啡豆，顾忠悄悄递过来一个温度计：“先生对温度很挑剔，差一度都要倒掉的。”
“谢谢您。” 苏清沅小声说，指尖触到温度计的金属壳，有点发烫。她煮咖啡时，余光瞥见顾忠在整理冰箱，里面塞满了进口水果和食材，而她昨晚给母亲热的剩菜，还在背包里揣着 —— 想今天找机会给医院的护工送去。
咖啡煮好时，温度计显示 65c整。苏清沅端着咖啡杯往书房走，走廊的墙上挂着顾沉舟的照片，从少年到成年，眼神里的冷意一直没改。书房门没关严，她听见里面传来翻纸的声音，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顾沉舟的声音没什么温度。
苏清沅推开门，看见他坐在巨大的红木书桌后，手里拿着的，正是小远的蜡笔画。画纸被压在玻璃镇纸下，蓝色的海浪还带着昨晚雨水的痕迹，小远写的 “姐，带看海” 几个字，被顾沉舟用钢笔圈了起来。
“把咖啡放这。” 顾沉舟头也没抬，手指在画纸上敲了敲，“这画是你弟弟的？”
苏清沅的心猛地一紧，点头：“是，他三年前……”
“死了？” 顾沉舟打断她，终于抬头看她，眼神里没什么同情，“底层人活着都难，养孩子倒是挺积极。”
苏清沅的指甲掐进掌心，咖啡杯在手里晃了晃，几滴咖啡溅在桌布上。她想解释小远是因为地震后体弱才生病，可看着顾沉舟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她知道，在他眼里，自己和弟弟的命，或许都不如这桌布上的咖啡渍值钱。
“擦干净。” 顾沉舟把纸巾扔在她面前，又把蜡笔画往她这边推了推，“这画我留下了，就当是你‘入职’的抵押。什么时候你把五万块还清，再把它拿回去。”
苏清沅蹲下来擦咖啡渍，眼泪差点掉在桌布上。她看着玻璃镇纸下的蜡笔画，小远画的火柴人举着的手，好像在对着她哭。她想起昨晚在雨里答应小远 “一定带你看海”，现在连他唯一的画，都成了别人手里的抵押品。
“对了，” 顾沉舟突然开口，“下午有个商业酒会，你跟我去。顾忠会给你准备礼服，别穿得像昨天那样，丢我的人。”
苏清沅刚站起来，又被这句话钉在原地。她想说自己不会穿礼服，不会应酬，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了 “好”—— 她不敢拒绝，怕顾沉舟断了她凑透析费的可能，怕母亲明天真的停诊。
走出书房时，顾忠在走廊等她，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的礼服裙，料子很软，却带着股陌生的冷意。“苏小姐，” 顾忠压低声音，把一个温热的三明治塞到她手里，“先生脾气是冷了点，您多担待。礼服里面有保暖内衣，您别冻着。”
苏清沅攥着三明治，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鼻子一酸。她看着顾忠转身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邻居家的爷爷，也是这样悄悄给她塞糖。她把三明治放进背包，压在高中课本上，课本的棱角硌着掌心，像在提醒她 —— 还有 “当老师” 的梦，还有弟弟的海，不能就这么放弃。
下午的酒会在顾氏旗下的酒店举行，水晶灯比别墅的更亮，来往的人都穿着光鲜，苏清沅穿着不合身的礼服，站在顾沉舟身边，像个误入的陌生人。苏曼妮就是这时过来的，穿着红色的礼服，戴着珍珠项链，笑盈盈地挽住顾沉舟的胳膊：“沉舟，这位就是你说的新助理？”
她的目光落在苏清沅身上，像带着刺：“衣服倒是挺合身，就是不知道…… 会不会做事。” 说着，她故意把手里的红酒往苏清沅身上洒，红色的酒渍在白色礼服上晕开，像朵刺眼的花。
“哎呀，真对不起。” 苏曼妮掏出手帕，却不递过来，反而看向顾沉舟，“沉舟，你看我不小心弄脏了清沅妹妹的衣服，要不我让人送件新的来？”
顾沉舟看着苏清沅身上的酒渍，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说：“没事，让她自己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维护，苏清沅攥紧手指，礼服的料子贴着皮肤，又冷又硬。
她躲在洗手间，用冷水擦着礼服上的酒渍，红色的酒水流进袖口，像小远画纸上晕开的蓝色海浪。她从背包里掏出高中课本，翻到夹着迷你海浪画的那页，小远的画还在，只是纸页更黄了。她摸着画，眼泪掉在课本上，晕开了 “小远的老师姐姐” 几个字。
“姐，你什么时候带我看海呀？” 耳边好像又响起小远的声音，苏清沅捂住嘴，不敢哭出声。她知道，现在还不能哭，母亲还在等透析费，弟弟的画还在顾沉舟手里，她得再撑撑。
可她不知道，洗手间门外，顾忠正站在走廊里，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他口袋里揣着的，是昨晚从顾沉舟书房里偷偷拿出来的、顾沉舟母亲的旧画 —— 画的也是蓝色的海浪，背面写着 “给我的沉舟”。他看着苏清沅背包里露出来的课本角，突然觉得，或许这个女孩，能让先生心里的 “海”，重新亮起来。
雨又开始下了，打在酒店的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霓虹。苏清沅整理好礼服，走出洗手间，顾沉舟还在和别人谈笑，没看她一眼。她站在角落，看着来往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像被困在玻璃罩里，外面的繁华都是别人的，她只有背包里的课本、半块三明治，还有弟弟的画，在冷雨里，支撑着快要垮掉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