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的夜晚。
伍茗回到了404宿舍。
宿舍里一如既往，少女拉上了窗帘，拧开了桌上一盏最便宜的充电台灯。
冷白色的光照亮了桌面上铺开的一块黑色绒布。
绒布上，静静地躺着一把狙击枪的零件。
枪管、机匣、枪托、弹匣、复进簧、以及那枚精密的瞄准镜。它们被拆分得十分彻底，每一个细小的螺丝和销钉都被分门别类地放置着。
伍茗戴上一双薄薄的黑色手套，拿起一小瓶保养油和一根通条。
油的味道很淡，在安静的空气里几乎闻不到。
她将沾了油的棉布穿过通条，缓慢地擦拭着冰冷的枪管内壁。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伴随震动，跳出了一条微信消息的预览。
【ting：[图片]】
伍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ting，黎栖庭。
大老板。
少女放下通条，摘掉手套，她拿起手机，点开了那张图片。
那是一张表格，上面罗列着各种课程名称和对应的数字。
伍茗看不懂那些英文缩写代表什么课，但她认得“谢知行”这三个字，也认得那些数字。
每一项后面都有一个分数，大部分是A或A+。
最后一行，用加粗的字体写着【GpA: 3.97\/4.0】
她盯着那个3.97看了几秒。
差0.03就满了。
所以呢？
【ting：明天下午有空吗？】
有工作？
伍茗思考了一下。
明天下午两点，她要去处理论坛的那个委托。
目标是张雅琳，一个d级艺术生，任务地点在第三音乐教室。
预计一小时可以完成，并测试那张匿名银行卡接收一千元以上金额的到账速度。
不过，那是兼职。
【冰鲜柠檬水：明天下午三点后有空（玫瑰）（玫瑰）】
少女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冰鲜柠檬水：什么任务（呲牙）】
这是默认对方已经理解了她接单的意愿。
【ting：面议，地点你选。】
地点你选。
这四个字停留在屏幕上。
她需要一个地方。
公共场所，人多，方便伪装和撤离。但也要有足够安静的角落，方便谈话。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冰鲜柠檬水：[分享地点：李叔牛肉面]】
【冰鲜柠檬水：（呲牙）（呲牙）】
那里显示着【正在输入中……】
闪烁。
停止。
又再次闪烁。
大约过了半分钟，一条新消息才跳了出来。
【ting：好。】
【冰鲜柠檬水：（玫瑰）（玫瑰）】
伍茗心满意足的放下手机，继续日常维护自己的枪械。
……
星期三，下午， 一点半。
艺术学院区的红砖小楼安静得像一幅静物画。
伍茗站在三楼走廊的中段，身体隐藏在消防栓和一盆大型绿植构成的阴影里。
这里是走廊尽头那个广角监控的绝对死角。
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第三音乐教室。
距离委托人给出的目标出现时间，还有三十分钟。
少女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小口，然后又重新放了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里没有人经过。
——下午一点五十五分。
楼梯口传来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清脆脚步声，由远及近。
伍茗的视线移动过去。
张雅琳出现了。
她和那天一样，穿着优雅的连衣裙，怀里抱着她那个昂贵的小提琴盒。
对方没有注意到阴影里的任何人，径直走到第三音乐教室门口，刷了卡。
“嘀”的一声，门锁打开。
厚重的隔音门被推开，然后关上。
走廊恢复了寂静。
伍茗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没有靠近那扇门，而是走到了走廊中段墙壁上的那个室内消防栓前。
约莫半分钟后。
“——哔！——哔！——哔！——”
红色的警报灯在走廊里闪烁。
“怎么回事？”
“着火了吗？！”
“快走！”
门一扇扇地被推开，惊慌失措的学生们从各个教室里涌了出来，脚步声和询问声混在一起。
第三音乐教室那扇厚重的隔音门也被猛地推开。
张雅琳脸上带着惊慌，她甚至没来得及拿起自己的琴盒，就跟着人流一起冲向楼梯口。
人群像受惊的鱼群，混乱地挤向唯一的出口。
走廊上很快就空无一人，只剩下刺耳的警报声和闪烁的红灯。
伍茗从消防栓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没有跟着人群跑，而是逆着方向，走到了第三音乐教室门口。
门还没有来得及锁。
她侧着身子，透过门口的缝隙，寻找着教室里的监控。
在最里侧有一个。
伍茗推门走了进去。
她没有直接走向房间中央那个被遗弃的小提琴盒，而是绕着墙边，走到了监控的正下方。
这里是它的视野盲区。
少女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类似充电宝的东西，从上面拉出一根细长的、带着粘性胶头的探针。
她将探针举起，精准地贴在了监控摄像头的侧面外壳上。
一个微小的蓝色指示灯闪烁了两次，然后变成了稳定的绿色。
【正在循环十五秒前录像】
搞定。
伍茗这才转身，走向房间中央。
她打开那个黑色的琴盒，里面躺着一把漂亮的小提琴。
伍茗没有去碰琴身，她从背包的侧袋里拿出一根极细的钢针。
少女手指捏着钢针，在小提琴琴颈与琴头连接处那块最脆弱的木头上，找到了一个最完美的施力点。
——她稳定地将钢针刺入。
“咔擦。”
木材纤维断裂的轻响。
一把昂贵的乐器，就此报废。
伍茗收回钢针，将它放回原处，然后合上了琴盒的盖子。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回墙角的盲区，取下了那个小小的干扰装置，收进背包。
监控摄像头的录像恢复了正常。
在它眼中，这间教室在这几分钟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伍茗走出教室，重新将门带上，只留下一道缝隙，和她进来时一模一样。
警报声依旧刺耳。
过了大概五分钟，楼梯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跑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像是学院行政人员的老师。
“就是这里！三楼的警报！”老师指着闪烁的红灯喊道。
保安跑到那个被伍茗动过的报警器前，用钥匙打开了保护盖，然后按下了里面的复位按钮。
“——哔！”
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走廊里的红灯也停止了闪烁，恢复了正常的照明。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有烟，也没有火，”保安皱着眉，在走廊里来回看了看，“估计是哪个学生误触了吧。”
“这帮孩子，就知道添乱！”那个老师抱怨了一句。
人群开始陆陆续续地返回。
张雅琳也在其中，她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快步跑回自己的教室门口，看到自己的琴盒安然无恙地放在里面，才松了口气。
她没有进去，而是和其他人一样，站在走廊上议论着刚才的“意外”。
没有人注意到走廊阴影里那个安静的身影。
伍茗看了一眼手机。
下午两点零七分。
【A：委托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