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往生池畔，真灵微光
幽暗的溶洞，死寂无声，唯有宁凡沉重的脚步声与地下暗河遥远的呜咽。他背着冥妃，每一步都踏得异常艰难。伤势虽在《寂灭轮回经》的运转下缓慢恢复，但道基的裂纹与仙元的枯竭，非一时之功。嗜心兽紧随其后，猩红的独眼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它吞噬了大量负面能量后，力量虽增，凶性却也愈发难以压制，唯有对宁凡那丝共生契约的联系及对其力量的忌惮，让它暂时保持着服从。
宁凡的神念如同绷紧的弦，最大范围地扩散开来，探查着这未知的溶洞。此处死气浓度虽较祭殿稍弱，却更加精纯古老，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岁月沧桑之意。洞壁的暗沉晶石并非凡物，他的神念竟难以完全穿透。
云清子陨落前的悲壮与那句残缺的遗言，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头。
“归墟非绝地…古路…在心…逆伦…非唯一道…”
这更像是一种感悟与提示，而非具体的路径。古路在心？是指心境的历练，还是某种内在的传承？逆伦非唯一道…这是在暗示对抗永黯乃至那青铜巨棺的力量，并非只有一种方式？
他摇了摇头，信息太少，难以捉摸。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彻底检查冥妃的状况并恢复自身实力。他能感觉到，冥妃的气息正在变得越来越微弱，那眉心的混沌印记也黯淡得几乎看不见。
就在他思索之际，前方溶洞忽然变得开阔，暗河在此汇集成一片不大的地下寒潭。寒潭对面，石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明显是人工开凿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洞口边缘光滑，残留着极其微弱的空间波动痕迹，似乎曾是一个小型传送阵的入口，但如今已彻底废弃失效。
宁凡心中一凛，更加警惕。这归墟深处，果然不止那一处守墓人遗迹！
他小心翼翼地带着冥妃和嗜心兽绕过寒潭，靠近那洞口。神念向内探去，洞口之后是一条倾斜向上的狭窄石阶，深入黑暗，不知通向何方。石阶上积着厚厚的尘埃，似乎已有万载无人踏足。
略一沉吟，宁凡决定探一探。留在开阔地更加危险，这洞口或许能提供一处藏身之所。
他率先踏入洞口，嗜心兽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石阶漫长而曲折，向上延伸了不知多少里，周遭的死气反而渐渐变得稀薄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宁静的檀香之气，让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放松。
宁凡心中诧异，更加小心。终于，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光。
阶梯尽头，竟是一间小小的、仅有丈许方圆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座早已熄灭的青铜灯盏。四壁光滑，刻着一些模糊的壁画，描绘的似乎是一些僧侣模样的人物在打坐、诵经、甚至…肉身坐化？而在石室最内侧，赫然有一具盘膝而坐的灰白色骸骨！
骸骨身披一件早已褪色破烂的灰色袈裟，骨质晶莹，隐隐有玉光流转，显然生前修为极高。它双手结着一个奇特的法印置于膝上，头颅微垂，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禅定，而非死亡。在这骸骨身前的地面上，还刻着几个古老的文字。
宁凡辨认片刻，心中一震。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并非守墓人的文字，而是某种极其古老的佛宗箴言！
这归墟深处，怎么会有佛宗大能的坐化之地？！看其骸骨状态，至少是仙王乃至仙尊级的存在！他为何会坐化于此？“苦海”指的又是什么？是这无边归墟吗？
宁凡心中疑窦丛生，但仔细探查后，发现这石室确实没有其他危险，那具骸骨也早已灵性尽失，只留下一具不灭金身般的遗骸，散发着宁静祥和的气息，将外界的归墟死气都隔绝了大半，使得这小小石室成为了一片难得的净土。
“暂且在此休整。”宁凡做出决定。他将冥妃小心地放在石室角落，让她靠在墙壁上。嗜心兽则趴在洞口附近，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那稀薄的檀香之气，这东西似乎对它暴戾的心性有微弱的安抚作用。
宁凡先是布下几重简易的警示禁制，然后立刻来到冥妃身边，再次仔细探查她的状况。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冥妃的肉身伤势在星髓凝露和自身修为下勉强维持不崩，但真正的危机在于其神魂与眉心印记。
她的识海几乎彻底枯寂，神魂之光微弱如萤火。那眉心的混沌印记内部，三种力量的平衡已然被彻底打破，但并非互相冲突，而是…一同走向了沉寂与消亡！
蚀轮回印的黑气被压制到了极限，几乎感知不到，但其本身就如同附骨之疽，仍在缓慢蚕食着最后的本源。
守墓战灵之力彻底消耗殆尽，只剩下一点微弱的根髓。
而最让宁凡心焦的是——婉儿的那一丝守护执念真灵，此刻已黯淡模糊到了极致，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于无形！它太微弱了，先前连续的爆发和冲击，已然耗尽了它所有的力量。
“婉儿…”宁凡心中刺痛，毫不犹豫地再次将精纯的寂灭仙元渡入冥妃体内，小心翼翼地温养着那丝微弱的真灵，试图稳住它最后的存在。但这似乎效果甚微，那真灵如同漏水的破桶，难以维系。
他猛地想起云清子留下的星辰玉佩。立刻取出，神念探入其中翻找。果然，除了那些丹药和玉简，还有三样宝物散发出温养魂源的气息：一截安魂木，一瓶九转还魂丹的丹粉（丹药已毁，只剩些许粉末），以及一面看似普通的……温灵古镜的仿制品残片。
宁凡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那面布满裂纹的温灵古镜残片上！此物虽残，但散发出的温养神魂的道韵却最为纯粹古老！他立刻将残镜取出，置于冥妃眉心，同时将自身仙元注入镜中。
嗡…
古镜残片发出微弱的白光，如同月华般轻柔地洒落在冥妃眉心。那即将消散的婉儿真灵，如同干涸的土地汲取到甘霖，终于停止了消散的趋势，极其缓慢地、贪婪地吸收着这温养之光，虽然依旧微弱，却暂时稳定了下来！
宁凡长长松了口气，这才有暇查看玉佩中的其他物品。丹药对他和冥妃的肉身伤势有裨益。而几枚玉简中，一枚记录着星空古路的一些见闻轶事，另一枚则似乎是云清子关于星辰大道的某些推演心得。还有一枚最为古老，里面只有一幅残缺的星图，以及寥寥数语，似乎指向某个名为“寂灭荒冢”的古老秘境，旁边有小注：“疑似与…轮回碑有关？”
轮回碑？宁凡记下了这个名字。或许与轮回尺有关？
就在宁凡于归墟深处艰难求存之际，在那超然世外的往生殿内。
一处氤氲着乳白色雾气的神秘池水旁，凌轩和云璃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们躺在一片柔软的莲叶之上，周身被温和的往生道韵包裹，体内的伤势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只是仙元尚未完全充盈。
“这里是…”凌轩猛地坐起，警惕地看向四周。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片破碎的虚空，南宫婉殒落，宁凡不知所踪…
“凌轩师兄，你醒了。”云璃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她也已苏醒，美眸中同样带着迷茫与警惕，但更多的是担忧，“我们似乎…被人救了。”
就在这时，那名麻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池边，声音空灵：“二位道友醒了便好。此地乃往生殿，家师见二位与我有缘，故出手相助。”
“往生殿？”凌轩和云璃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他们从未听说过仙界有这样一个地方。但感受着此地磅礴精纯的生机与那深不可测的道韵，他们明白，这绝对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古老传承。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两人连忙起身行礼。
“无需多礼。”麻衣人摆摆手，“救二位，亦是顺手而为。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看向池水中央。
凌轩和云璃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乳白色的池水中央，悬浮着一具冰棺。冰棺之中，静静躺着南宫婉毫无生机的躯体。而在冰棺上方，一面巨大的、古朴的轮回虚影缓缓转动，洒下道道光芒，笼罩着南宫婉的眉心。在那眉心深处，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灰色痕迹（悖论之痕），正极其缓慢地吸收着轮回虚影的力量，维持着最后一丝不灭的特性。
“南宫师妹！”凌轩和云璃失声惊呼，瞬间冲到池边，眼中充满了悲痛与难以置信。
“她的情况很特殊。”麻衣人缓缓道，“太初仙灵体本源尽散，仙魂湮灭，本无救理。但偏偏有一丝超越因果的‘悖论之痕’残留，护住了一点真灵不灭。家师言，能否于往生池中重聚魂源，再现往生，需看其自身执念之强弱，亦要看…天意缘法。这个过程，将会极其漫长。”
凌轩和云璃闻言，心中既是悲痛万分，又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就好！
“宁凡呢？冥妃姑娘呢？他们怎么样了？”云璃急切地问道。
麻衣人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归墟深处，变数无穷。家师亦难以完全推演。他们…或许陷入了更大的危机，或许…另有缘法。一切，尚未可知。”
凌轩拳头死死握紧，看向那具冰棺，又看向归墟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无力与坚定。必须变强！必须尽快恢复！才能去寻找宁凡，才能守护住南宫师妹这最后的希望！
往生池畔，希望与担忧并存。
而归墟石室中，宁凡守护着冥妃，看着那在温灵古镜残片下暂时稳定的真灵，眼神冰冷而决绝。
无论前路如何，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办法，彻底唤醒她！
幽暗的石室内，骸骨无声，古镜微光，映照着他坚毅的侧脸和冥妃苍白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