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号”在深海中潜航，如同一个小心翼翼的病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手术，机体还带着创伤，却不得不继续跋涉。甩掉那三艘异族猎杀舰带来的短暂松懈，很快被更深的疲惫和警惕取代。船体左舷的破损处虽然进行了紧急修补，但依旧不时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提醒着我们这艘老船的状态。
我靠在舰桥的观察窗旁，看着外面无尽的黑暗。深海的压力仿佛透过厚厚的合金玻璃，直接作用在心头。林柚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但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她仍在持续释放着低强度的精神屏蔽，干扰着可能存在的异族探测。
突然，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
呜——呜——呜——！
声呐部门传来的警报声凄厉得变了调！那不再是之前锁定单一目标的尖锐鸣响，而是如同潮水般连绵不绝、代表着海量目标接近的蜂鸣！
主声呐屏上，代表生物信号的光点，如同爆发的瘟疫，瞬间从屏幕边缘蔓延开来，数量之多，几乎将整个屏幕染成一片刺眼的惨绿！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庞大的体积和惊人的能量反应！
“我的天……”声呐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和颤抖，“是变异体！确认信号特征……是……是深海巨鲸群！数量……无法统计！它们……它们朝我们冲过来了！”
几乎就在声呐警报响起的下一秒！
雷达部门也传来了刺耳的尖啸！
“右后方！距离十五海里！高速目标接近！五艘！是异族的‘毒鰆’级高速突击艇！它们利用巨鲸群的生物信号做掩护！”
舰桥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冻结，温度仿佛骤降到了冰点！
前有失控的、如同洪荒巨兽般的变异鲸群！后有阴险狡诈、如同猎犬般切断退路的异族突击艇！
我们这艘伤痕累累、依靠隐匿和运气才走到这里的“远望号”，此刻就像一块被夹在磨盘中间的核桃，随时可能被碾得粉碎！
透过观察窗向前方望去，即使在深海的黑暗中，也能隐约看到那如同移动山脉般的巨大阴影，正以一种与其庞大身躯不符的、令人心悸的速度逼近！那是变异的巨鲸，它们的皮肤覆盖着厚厚的、闪烁着幽光的鳞甲或角质瘤，眼睛退化或者异化成了散发红光的器官，巨大的尾鳍每一次摆动，都搅动起毁灭性的暗流！它们发出的低沉嗡鸣，透过海水和船体传来，震得人心脏发麻！
“它们……好像不太友好啊……”王小磊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到了舰桥，看着舷窗外那越来越清晰的、如同水下堡垒般的巨鲸轮廓，脸色发白，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老大……咱们这运气……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这哪是远征，这是给海鲜市场送货上门啊！”
“闭嘴！”舰长怒吼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左满舵！紧急上浮！避开正面冲击！所有武器系统解锁！准备接敌！”
“远望号”庞大的船体在深海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转向，同时辅助潜浮舱紧急排水，试图向上逃离这片即将被巨兽践踏的区域。
但，太晚了！
为首的那头变异巨鲸，体型远超同类，脊背上甚至生长着如同骨刺般的巨大尖角，它似乎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发出一声穿透灵魂的、混合着痛苦与狂怒的嘶鸣，猛地加速，如同一艘失控的超级战舰，朝着“远望号”拦腰撞来！
那庞大的阴影瞬间充斥了整个前向观察窗！
“规避！快规避！”
“来不及了！”
轰——！！！！
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整个“远望号”像是被一颗陨星迎面击中，猛地向右侧倾斜超过三十度！舰桥内所有未被固定的物品瞬间飞起，狠狠砸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刺耳的金属扭曲声、玻璃碎裂声、以及船体结构承受极限的嘎吱声混杂在一起，仿佛这艘巨舰下一秒就要解体！
我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在控制台上，左肩的伤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左舷……左舷被撞中！装甲严重变形！内部结构受损！”
“第三、第四水密舱破裂！正在进水！”
“动力下降百分之二十！”
凄厉的损伤报告接踵而至。
而这，仅仅是开始！
第一头巨鲸的撞击像是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更多的变异巨鲸如同发狂的蛮牛，从四面八方朝着“远望号”发起了自杀式的冲撞！它们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毁灭的本能！
砰！砰！轰！
船体各处不断传来沉闷而恐怖的撞击声，每一次都让这艘钢铁巨舰剧烈颤抖，仿佛在惊涛骇浪中随时会散架！
“开火！所有近防炮！对准靠近的巨鲸！把它们逼开！”舰长声嘶力竭地吼道。
哒哒哒哒——！
船体两侧和顶部的近防炮喷吐出炽热的火舌，高爆弹头如同雨点般倾泻在那些庞大的身躯上，炸开一团团血花和碎肉。但这些变异巨鲸的防御力惊人，除非被直接命中要害，否则根本无法阻止它们疯狂的撞击！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
嗖！嗖！嗖！
数道幽蓝色的能量光束，如同毒蛇般，从右后方的海域射来，精准地命中了“远望号”刚刚升起的、尚未完全稳定的能量护盾！
是那五艘异族“毒鰆”突击艇！它们如同阴险的豺狼，躲在巨鲸群制造的混乱背后，伺机发动致命的偷袭！
淡金色的护盾剧烈闪烁，能量读数直线下跌！
“护盾能量剩余百分之四十五！”
“右舷近防炮塔被能量炮击毁！”
前有巨兽冲撞，后有冷枪偷袭！
“远望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妈的！这帮海鲜还带配合的？！”王小磊一边死死抓住旁边的扶手稳住身体，一边破口大骂，“老大！想想办法！再撞几下咱们就得喂鱼了！”
林柚猛地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刚才的连续撞击和维持精神屏蔽让她透支严重：“不行……它们的意志……充满了混乱和痛苦……我……我干扰不了……”
我看着舷窗外那如同末日景象般的疯狂攻击，看着那些在炮火中依旧悍不畏死冲上来的巨鲸，又看了看雷达上那五艘不断游走、伺机攻击的异族突击艇。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这些巨鲸……是被控制的？还是被……驱赶的？
“舰长！”我猛地喊道，“停止对巨鲸群的攻击！所有近防炮，集中火力，轰击我们和异族突击艇之间的海域！制造混乱和障碍！”
“什么？！”舰长一愣。
“照做！”我来不及解释，“另外，把我们船上携带的那几罐高浓度信息素诱饵……全部释放出去！朝着异族舰队的方向！”
虽然不解，但舰长还是选择了执行命令。
瞬间，所有近防炮调转炮口，不再攻击近在咫尺的巨鲸，而是将弹幕倾泻在右后方与异族舰队之间的水层中！爆炸掀起巨大的水柱和浑浊的浪涌！
同时，几个特制的罐体从“远望号”尾部射出，在预定深度破裂，释放出大量针对海洋变异生物特制的信息素诱饵！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疯狂攻击“远望号”的变异巨鲸，动作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它们那充满混乱和痛苦的精神波动，似乎被那剧烈的爆炸和某种更吸引它们的“气味”所干扰。
而紧接着，更剧烈的爆炸声和能量波动，从异族舰队的方向传来！
那些信息素诱饵，似乎……对异族的突击艇也产生了某种意想不到的吸引？或者干扰？
“吼——！”
几头离得近的变异巨鲸，猛地调转了方向，发出一声更加狂躁的嘶吼，竟然……朝着那五艘正在偷袭的异族“毒鰆”突击艇冲了过去！
它们把异族舰队，当成了新的攻击目标！
“有效！它们转向了！”声呐员惊喜地大叫。
趁此机会！
“全速！最大功率！冲出去！”我怒吼道。
“远望号”将残余的动力全部输出，庞大的船体如同挣脱枷锁的困兽，艰难地、却坚定不移地向前冲刺，终于……冲出了那片被巨鲸和异族舰队搅成死亡漩涡的海域！
我们将身后的混乱和厮杀，远远抛在了黑暗的深海中。
舰桥内，一片劫后余生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仪器运行的嗡鸣。
王小磊瘫坐在地上，抹了把冷汗：“老大……你刚才扔出去的……是啥玩意儿？鱼食儿吗？效果这么猛？”
我靠在冰冷的舱壁上，感受着左肩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扯了扯嘴角。
“谁知道呢……”
“或许……”
“只是请它们……”
“换个桌子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