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武从通讯室推门而出，指尖还残留着通讯器的微温，眉宇间那点因协商而起的凝重已悄然散去。
与雅典娜敲定后续的他，此刻满心思都落在明日漩涡列岛大赛的决赛上。这不仅是一场冠军之争，更代表着城都联盟能否兑现之前的承诺，容不得半分懈怠，瀚武自然没打算在西尔佛商行多作停留。
身后的脚步声急促又带着刻意的放轻，商行主管几乎是踩着他出门的瞬间迎了上来。
他的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眼神却止不住地往他身上瞟，连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日更软三分：“大人，您和雅典娜大人谈完了？要不要再歇歇，我让手下人再沏壶新茶来？”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份殷勤的缘由，此前在漩涡列岛任职，他早已认了命。
漩涡列岛这地方偏僻，数年甚至数十年都碰不到半个能搭得上话的大人物，想托关系调离更是天方夜谭。
可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分明就是根“大粗腿”。只要能和这位与雅典娜大人直接对话的人物打好关系，别说离开漩涡列岛去其他西尔佛商行，就算是调去联盟道馆所在的城市任职，也不过是他向雅典娜大人提一嘴的事。
商行主管紧紧跟着瀚武的脚步，手不自觉地在身前搓了搓。又想递上早已备好的礼物，又怕显得太过刻意，只在一旁亦步亦趋地跟着，嘴里不住地找着话题，生怕这难得的机会从指缝里溜走。
瀚武脚下步伐不停，眼角余光瞥见身后亦步亦趋的商行主管，眉峰不自然地向上挑了挑。
从通讯室出来到现在，这位主管就没断过话头，翻来覆去都是些“水系资源的行情”“仓库新到的珍稀道具”之类的生意趣事，语气热络得有些刻意，反倒显得局促。
瀚武心里门儿清，这个主管是有事相求，只是不知该怎么开口，才用这些无关紧要的话打掩护。
直到目光落在主管手里紧紧攥着的空间背包上，瀚武终于没忍住，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那背包拉链拉得严严实实，却被主人攥得指节泛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着东西，偏偏对方只字不提，只绕着圈子搭话，倒像是个送礼都找不到门路的毛头小子，透着股笨拙的急切。
瀚武脚步忽然一顿，转过身时，眼底那点笑意还未散去。他目光落在主管紧攥背包的手上，声音没什么波澜：“东西是准备送人的？”
主管浑身一僵，像是被戳破了心事的孩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手不自觉地把背包往后藏了藏，又觉得不妥，干脆往前递了递。
嘴笨得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就是觉得大人您……您是做大事的人，这点小东西不值一提，就是、就是一点心意……”
瀚武没去接，只是看着他：“有事就直说，不用绕弯子。”他心里清楚主管的盘算，与其让对方继续局促地兜圈子，不如直接点破。反正不管对方求什么，只要不越界，看在之前收购技能光盘的面子上，他倒也不介意顺手帮个小忙。
主管听见这话，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又带着几分忐忑，腰弯得更低了些：“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请大人您帮忙在雅典娜大人面前提一句，能不能、能不能把我从漩涡列岛调走，让我去内陆城市任职，哪怕只是个小职位也行……”说这话时，他头埋得更低，生怕得到拒绝的答案。
“噗嗤”一声，瀚武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望着眼前紧张得手心冒汗的主管，实在没想到对方费了这么大劲，又是搭话又是送礼，所求的不过是换个地方工作。
这笑意让主管更显局促，瀚武却收了笑容，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切的疑惑：“你在卡可市当主管，大小也是个说一不二的角色，怎么反倒愿意降职，去其他地区看人脸色？”
在瀚武看来，漩涡列岛虽偏，却也能让主管握着实权，总好过去内陆黑市从零开始。
主管闻言，脸上的紧张瞬间被苦涩取代，他叹了口气，声音也沉了下去：“大人，您有所不知，漩涡列岛哪是‘偏僻’二字能概括的？您这几天看到的热闹，全是漩涡列岛大赛撑起来的假象啊。”
这话让瀚武收了心神，静静听他往下说。主管抬眼望了望商行外暂时还算热闹的街道，语气里满是无奈。
“漩涡列岛处于大海中央，平时连艘过路船都少见，也就每三年一次的漩涡列岛大赛这些天里，能聚点人气，等比赛一结束，就立马又会变回死气沉沉的样子。”
他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外人都传漩涡列岛水系资源遍地都是，可那些真正珍贵的，早被本地世家攥死了。他们有自己的渠道运去内陆换资源，咱们这些外来人连边都碰不着，就连黑市都没活路了。”
主管苦笑一声，“那些敢闯大海险地的训练家，得了好东西也得被世家低价收走，偶尔漏去黑市的，连塞牙缝都不够。在这里待着，看似是个主管，其实就是个空架子，再待十年也未必有出头的日子啊。”
商行主管的声音在耳畔回响，瀚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精灵球，忽然想起前几日在西尔佛商行购入的技能光盘，据说那些技能光盘都是从其他地区流出来的。
想了一下，瀚武突然明白三家联盟为什么想要漩涡列岛的归属权了。水系资源像藏在深海的珍珠，早被本地世家攥在掌心成了私产，可联盟要的从不是“占有”，而是“盘活”。
以联盟的能量拧断世家垄断的链条，把分散的资源渠道攥成规整的网，这才是争夺归属权的真正目的。
本地家族或许有渠道把水系资源运进内陆，却也抵不过每座城市背后的掌控者压价，就好像捧着金碗讨饭。
可若加入联盟，看似让出了大部分资源，实际却借着联盟的名头打通了内陆销路，利益非但不会少，反而能绕过层层盘剥。
而且联盟入驻漩涡列岛，必然要建立新秩序，也少不了要倚重他们这些“地头蛇”，开发的红利分润以及联盟内部知识传承的阅览权限，一样都不会少。
想明白了这一切，瀚武喉间溢出一声轻叹，语气里带着几分洞明世事的通透：“一切都是利益的交易，看似你赚了，实则我也不赔，甚至赚的更多！”
话落，他眼底的波澜便淡了下去，这些博弈与算计，终究和他没太多牵扯。
自己为组织争得了漩涡列岛三成开发权，后续属于他的收益便已落定。
待西尔佛公司正式入场，属于他的那部分收益会直接划进他的账户，全程无需他多费半分心思，这份安稳，才是他真正在意的。
他收回目光，看向仍有些局促的商行主管，缓缓开口：“我想你不用急着调走。”
主管心头猛地一紧，指尖攥紧了衣角，还以为瀚武不愿帮忙，连呼吸都滞了半拍。
可下一秒，瀚武的话便如暖流般淌进他心里：“这次漩涡列岛大赛后，漩涡列岛会加入城都联盟，同时城都联盟还会联合西尔佛公司共同开发。到时，漩涡列岛的生存环境，不比那些有道馆坐镇的主要城市差！”
主管的眼睛瞬间亮了，方才的慌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忍不住在心里描摹起未来的图景，公司入驻漩涡列岛后，自己作为本地主管，地位定然会水涨船高。
等整个列岛开发完成，他说不定可以一举跻身西尔佛公司的重点主管行列。想到这儿，他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忙不迭点头：“多谢大人提点！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瀚武见主管眼中再无半分犹疑，只剩了然与殷勤，便知无需再多言。他接过商行主管递过来的空间背包，将其稳稳提在手中。
没有多余的寒暄，微微颔首算作告别，转身便朝着商行门口走去。黑色风衣的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掠过门边悬挂的风铃，叮铃一声轻响，算是为这次会面画上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