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胖子下意识地用左手捂住那张油光满面的大肥脸，指缝间渗出火辣辣的痛感，整张脸像是被烈酒浇过一般灼烧着。警厅顶灯惨白的光线洒在他扭曲的五官上，映得他眼眶泛红，鼻翼抽动，嘴唇哆嗦得几乎合不拢。他疼得不止快哭了，面部表情更是复杂到了极点——愤怒如火山喷发，憋屈似困兽嘶吼，欲哭无泪的模样活像一头被劁了的猪。
“你他妈哪来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谁？”郭胖子嗓音撕裂，咆哮声在空旷的警厅里来回撞击，震得墙角警用柜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还他妈看热闹？把她抓起来铐上啊！”
这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原本还在发呆发愣小警员们纷纷抬头，目光齐刷刷投向那个站在中央的女人——于曼丽。
她一袭黑色长裙，肩线笔直，身形修长而冷峻，乌黑长发高高挽起，耳坠轻晃，几缕碎发垂落在耳际，衬得一张俏脸愈发清冷。她的眸子如刀锋般扫过众人，唇角抿成一条毫无温度的直线。那一刻，整个警厅仿佛骤然降温，连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我看谁敢动！”于曼丽抬手一指那些迟疑不前的小警员，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冷厉得像冬夜寒风吹过铁栏，“我是于曼丽！”
“于……于曼丽……”几个年轻警员脸色剧变，瞳孔微缩，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撞到了身后的办公桌也浑然不觉。有人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有人悄悄把手伸向腰间的警棍，却又猛地缩回——他们不是怕她动手，而是怕她背后那座山塌下来时，自己会被碾成齑粉。
“我他妈管你是谁！”郭胖子依旧嘶吼，脸涨成紫红色，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如蚯蚓盘踞，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猪般往前冲，“给我拿下她！现在就……”
话音未落——
啪！
一声脆响，如同皮鞭抽打钢板，清清楚楚地炸开在所有人耳边。
于曼丽三步上前，动作干脆利落，右臂高高扬起，掌心带风，又是一记大逼兜，狠狠呼在郭胖子另外半边脸上！
这一巴掌比刚才更狠，力道更足。郭胖子整个人被扇得原地又转了半圈，站立不稳，“噔噔噔”连退数步，最终一屁股跌坐在地，后脑勺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刹那间，满嘴鲜血混着口水、鼻涕和眼泪一同涌出，滴滴答答落在地面，形成一片猩红与浊液交织的污迹。他的整张大圆脸已经彻底变形，左右两边高高肿起，像发酵过度的馒头，嘴角歪斜，五官扭曲，疼得咧着嘴嚎啕大哭，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
“局长……”一个小警员慌忙跑过来搀扶，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他耳朵说：“她是于曼丽，新城区黑道一姐……快赔礼道歉吧，不然咱们全得吃不了兜着走。”这话虽轻，却如冷水泼头，让郭胖子瞬间清醒。
新城区但凡穿警服的，没人不知道于曼丽这个名字的分量。
于曼丽，不只是海龙帮明面上的掌权人，更是已故帮主于英雄的亲生女儿。数日前身份曝光那天，整个海港城为之震动。黑白两道的帮会财阀无不退避三舍，就连某些政要私下提起她，也要称一声“于小姐”。
这样一个女人，岂是郭胖子一个区区警察局局长能招惹得起的？
“呃……你说她……谁？”郭胖子喃喃自语，眼神涣散，仿佛刚从梦中惊醒。
“于曼丽！局长！她是于曼丽！”小警员急得额头冒汗，一边用力把他往上拽，一边不断使眼色——那是求他赶紧认错，保住乌纱帽。
郭胖子终于反应过来，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浑身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于……于姐……”郭胖子跪在地上都没这么卑微过，此刻竟主动抱拳作揖，泪水夹杂着血水往下淌，“于姐我有眼不识泰山！于姐我有眼无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啊……于姐！”
于曼丽冷冷俯视着他，眼中只有厌恶与轻蔑。她甚至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恶心反胃。这种人渣也能当局长，真是新城区警界的耻辱。
这时，萧文缓缓走上前，语气平静却不容反驳：“郭局长，行了行了，知道错就好。赶紧把情绪憋回去，我们还有事请你帮忙。”
郭胖子抬起颤抖的手擦了把嘴，硬生生将哭声咽了回去，脸颊肌肉抽搐，笑得比哭还难看：“不……不知道……于姐找我有什么事？”
于曼丽抱着双臂转过身子，不再理会这场闹剧。她的任务完成了——两个耳光，打得手心隐隐作痛，但也打出了威慑。从这一刻起，没人敢在这间警厅反抗，萧文想问什么可以随便问了。
萧文接过话头，声音沉稳如古井无波：“郭局长，我问你，五年前，你们新城区警局有没有受理过一起强奸案？报案人叫陆青林，受害人叫王梓琪？”
郭胖子张了张嘴，却答不上来，只能狼狈地撅着屁股回头望向那群呆若木鸡的小警员：“还他妈愣着干啥？去查啊！快去查档案！”
“是是是！”十来个警员顿时乱作一团，有的翻箱倒柜，有的打电话联系档案室，脚步声、翻纸声、低声催促此起彼伏，整个警厅陷入短暂的骚动。
“稍等……稍等……”郭胖子连连作揖，涎水顺着嘴角流下，嘴唇麻木得合不拢，说话含糊不清，模样滑稽又可怜。谁都看得出来，于曼丽那一巴掌，不只是打了脸，更是彻底打碎了他的尊严。
几分钟后，一名小警员跌跌撞撞地跑回来，手里捧着一个泛黄的档案袋，双手哆嗦着递上来：“局长……找到了，有记录……”
“别给我！”郭胖子猛地挥手，语气羞愤交加，“又不是我要看！给那位先生！”
小警员战战兢兢地将档案袋递向萧文。
萧文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接过袋子轻轻拆开。唐岳也凑了过来，抻着脖子往里看，心中震撼不已——他亲眼见证了什么叫真正的“无法无天”。堂堂警察局局长，被人当众扇耳光、逼跪地求饶，而施暴者竟是个女人，还是个掌控黑道的女人！
可奇怪的是，唐岳并不觉得愤怒，反而心头畅快，仿佛积压多年的怨气终于得以宣泄。
档案中的内容逐渐浮现：五年前六月中旬，一名叫做陆青林的男子报案，称其未婚妻王梓琪遭人强奸。警方迅速出警，抓获一名嫌疑人，外号“六子”，老城区人士，三十七岁，无业。此人性格暴戾，拒不认罪，曾遭多次审讯殴打仍坚称无辜。最终因证据不足未能起诉，却被关押半月之久，后由一名匿名人士缴纳二十万元保释金将其释放。
更为蹊跷的是，这笔钱并未通过正规渠道，而是直接打入内部账户。显然，有人动用了关系网，甚至可能贿赂了办案人员。
“这案子……当年是谁负责的？”唐岳瞪大眼睛，怒视郭胖子。
郭胖子一脸茫然：“我才上任两三年，哪知道五年前的事？”
他又回头看向那名送档案的小警员。
小警员满脸苦相：“我们这批人都是后调来的……五年前正好赶上新城区警局被某财团暗中收购，办公楼重建，人员大换血，很多旧档案都被销毁了。只有最近五年的档案保留了一部分，这份能留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萧文沉默片刻，眼神黯淡下来。线索又一次断了。他轻轻将档案重新封好，随手扔给郭胖子。郭胖子趔趄着接住，还没站稳，三人已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走出警局大门，午后阳光刺目，照得水泥地发白。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远处车流的喧嚣与尾气的味道。
回到车上，于曼丽坐在后座，不动声色地揉了揉掌心——那两巴掌打得太过用力，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萧文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中满是感激。他知道，若没有她出手震慑，郭胖子绝不会轻易交出档案，甚至可能把他和唐岳连哄带赶，拒之门外。
“还疼吗？”萧文轻声问，伸手握住她柔软的左手，用拇指缓缓揉搓她掌心的红痕。
“没事。”于曼丽低声回应，声音细若蚊蝇。她不想让前排的唐岳察觉什么，可心跳却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老萧，咱接下来咋办？”唐岳发动车子，方向盘握得紧紧的，车子缓缓驶出警局停车场。
“六子……”萧文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昨天杨小俞还说那人被称为“六哥”，今天却成了“六子”——明显是个外号，而且带着某种江湖地位的变化。
萧文侧头看向唐岳，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在老城区待这么久，听过这个人吗？应该也是混黑道的，至少是个有点身份的混混。”
“没听过。”唐岳摇头，语气充满怀疑，“我在老城区当重案组组长一年多，这身警服也穿三四年了，认识不少流氓地痞，但从没听说过谁叫‘六子’这个外号，听着都陌生。”
萧文又转向后座：“你呢？于曼丽？”
于曼丽闭目回忆良久，终于睁开眼：“好像……有一点点印象。十多年前，小时候听人提过，但太久了，记不清了。”
“那你早不说！”唐岳忍不住爆发。
“废话！”于曼丽冷冷瞥他一眼，语气凌厉如刀，“我说了是‘一点点印象’，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你傻缺吗，听不懂人话？”
唐岳被怼得直翻白眼，满脸通红，却又不敢还嘴。
“老唐，该，让你嘴欠！”萧文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唐岳咬牙切齿，默默踩下油门，一路无言。
“回老城区。”萧文沉思片刻，做出决定，“既然‘六子’曾在老城区混过，那就一定有人记得他。说不定是跟三巨头同辈的老牌混混。”
“先送我去医院……”于曼丽轻声道，“我不能出现在老城区，容易引起麻烦。”
“遵命，富婆！”唐岳板着脸答应，调转方向驶向海龙医院。
午后两三点钟，阳光斜照，城市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金色雾霭中。车子穿过繁华街区，高楼林立，霓虹灯提前亮起，广告牌闪烁不停。抵达海龙医院时，蝉鸣阵阵，树影斑驳。
三人下车，直奔住院部七楼。
“赵岚！”萧文在病房门外喊了一声。
门开了，赵岚走出来，眉宇间带着几分不满：“你们干嘛去了？都几点了才来接我。”
“查案呗。”萧文嬉皮笑脸，“不是说了嘛，办完事就来。”说话间，萧文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与于曼丽之间发生的一切，像一根刺扎在胸口。他对赵岚并无逾矩之举，但她的情意他怎会不知？将来若真相暴露，她会不会恨他？会不会转身离去？
赵岚撅了撅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唐岳和于曼丽已走进病房，唐岳关切询问唐凤恢复情况。唐凤面色红润了些，勉强笑了笑：“哥，我好多了，你照顾好自己。”
于曼丽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百感交集。萧文马上就要离开，她不舍，却又强迫自己冷静。今早她已下定决心，要与他保持距离。
“于曼丽，我们先走了，有事打电话。老唐，出来。”萧文在门口催促。
“催啥！”唐岳抱怨，“好几天没见凤儿了，就不能多待会儿？”他不情愿的走出病房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这几天唐凤不在身边，他竟有些不习惯。
“萧文……”于曼丽走到门口，轻声叮嘱：“注意安全，随时联系。”
“好。”萧文点头，心猛然一揪。他懂她的眼神，也懂她的心意。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裤裆，在心里骂了一句：“都怪你，不争气的东西！”
唐岳瞥见，疑惑道：“看裤裆干啥？有尿啊？”
萧文脸一红，怒道：“滚！赶紧走！”
“萧文……萧文……”赵岚忙追上萧文，“那个杨小俞找到了吗？”
“找到了，案子有了新突破，路上跟你说。”萧文边说边挤出一抹笑意，心沉沉浮浮，有些迷失了方向。
一行人离去，脚步声渐远。
于曼丽站在门口，望着萧文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未动。她喃喃自语：“萧文……我们是不是该到此为止？算了，让他选吧。”
于曼丽的眼里从来不揉沙子，她知道，赵岚对萧文，亦是有情有义。
车外，夕阳西沉，余晖染红天际。
车内，赵岚趴在副驾后座上，忍不住和萧文探讨如何把那个六子找出来，“萧文，老城区也挺大的，常住人口好几百万呢，这个六子……会不会是曹大康的人？”
萧文轻叹一声，笑道：“我倒希望他是，至少能让咱们省点力气。可曹大康身边还有谁了，就剩下一个黄金山是他的左膀右臂，没听说还有什么过命的同党。”
“也不见得，他手底下那么多人，总得有几个头头脑脑，要不……咱们抓几个曹大康的手下问问，我看那天被我暴打那个家伙正合适！”赵岚说的那人正是段虎，曹大康身边的核心战将。
“老唐，你认为呢？”萧文转脸问唐岳。
“我觉得不应该太莽撞，哎……你们把曹大康身边的哪个王八蛋给打了？”唐岳一时好奇，追问起来。
“不认识，那家伙以前是韩四身边的人，个子很高，非常彪悍。”萧文说话时，目光中闪过几分忧愁，那个段虎绝非善男信女，除了赵岚，他和唐岳恐怕都不是此人对手。
“我知道了，是段家哥俩，不行，那哥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出来进去身边一帮人跟着，万一出了岔子就会被反扑。依我看，咱们还是挑小虾米下手，随随便便逮一个圈儿踢一顿，看他说不说！”唐岳就是头脑简单，没人比他更草包，小虾米满地都是，又能知道多少江湖往事？
可萧文仔细一想，老城区曹大康的眼线遍布各处，谨慎点确实很重要，反正抓个小虾米也不费事，抓了再说，“老唐，这任务交给你了！”
唐岳气的白了眼萧文，嘴角直抽抽，“老萧，你就拿我当孙子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