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月亮藏在云层里，汴河码头只剩几盏渔火在黑暗中摇晃，风卷着水汽拍在石阶上，带着几分寒意。沈墨蹲在码头东侧的芦苇丛里，怀里揣着王忠给的腰牌，指尖攥着块锋利的碎瓷片 —— 这是他白天特意从柴房捡的，万一被发现，也好有个防身的物件。
身旁的赵老河工压低了草帽，左手按在芦苇杆上，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捕快爷，再等等，‘破浪号’每次都在子时靠岸，差不了半刻。” 他的声音裹在风里，轻得像一声叹息，“你听，那是水浪拍船板的声音，应该快到了。”
沈墨侧耳细听，果然有 “哗啦” 的水声从河道深处传来，混着隐约的船桨划水声。他悄悄拨开芦苇，借着远处渔火的微光望去 —— 一艘黑沉沉的船影正从雾气里钻出来，船身矮胖，船头挂着一盏红灯笼，在夜色中晃得刺眼，正是他们要等的 “破浪号”。
“来了。” 沈墨屏住呼吸，看着 “破浪号” 缓缓靠向码头西侧的暗桩 —— 那里没有石阶，只有几块露出水面的青石板，正好方便偷偷卸货。船刚停稳，就有几个穿黑衣裳的汉子跳下来，手里拎着油灯，开始往船上搬货箱，木箱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码头格外清晰。
“走，从芦苇丛绕过去，那边有个破船坞，能靠到船边。” 赵老河工率先起身，脚步轻得像猫，沈墨紧随其后，两人踩着湿滑的泥地，借着船影的掩护，一点点往船坞挪。
船坞里堆着几捆废弃的渔网，散发着鱼腥味和霉味。沈墨趴在渔网后面，能清楚看到汉子们搬货的模样 —— 他们动作很快，却小心翼翼，每个货箱都用麻绳捆了三道，搬上船时还特意用帆布盖着，像是怕人看到里面的东西。
“得上去看看货箱里是什么。” 沈墨低声对赵老河工说，刚要起身，就见一个汉子提着油灯往船坞这边走，嘴里还哼着小调：“半夜搬盐不犯愁，银钱到手乐悠悠……”
私盐！沈墨心里一紧，连忙拉着赵老河工往渔网深处缩了缩。汉子走到船坞门口，往里面瞥了一眼，骂了句 “该死的猫”，又转身走了 —— 原来是一只野猫从渔网里窜出来，正好替他们解了围。
“趁现在，” 赵老河工压低声音，“我去引开他们，你从船尾的绳梯爬上去，找个货箱打开，拿点盐出来当证据就行。记住，别贪心，拿到就走。”
沈墨点头，看着赵老河工捡起一块石头，往码头东侧扔去，石头 “扑通” 一声掉进水里。果然，守在船边的两个汉子立刻转身：“什么人？” 说着就提灯往东边走。
就是现在！沈墨快步跑到船尾，见果然有架绳梯垂在船边，他手脚并用往上爬，绳梯上的麻绳硌得掌心生疼，却不敢放慢速度。刚爬上甲板，就听到船舱里传来胡老板的声音：“都快点，装完货赶紧走，别让官差盯上了！”
沈墨屏住呼吸，贴着船舷往货箱堆挪去。月光正好从云层里漏出来，照亮了货箱上的封条 —— 上面没有字，只有一个黑色的三角标记，和布庄粗布上的标记一模一样。他掏出碎瓷片，轻轻划开封条，掀开箱盖一角 —— 里面是白色的粉末，借着月光能看到颗粒状的盐粒，还带着股潮湿的咸味。
他赶紧抓了一把盐，用事先准备好的油纸包起来，塞进怀里。刚要盖好箱盖，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谁在那儿？”
沈墨心里一沉，转身就往绳梯跑，却见一个穿黑衣裳的汉子已经堵在绳梯口，手里拿着把弯刀，眼神凶巴巴的：“想偷盐？找死！”
“我是府衙捕快，” 沈墨亮出怀里的腰牌，声音尽量沉稳，“奉命巡查，你们私运私盐，还不束手就擒？”
汉子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个小捕快，也敢管胡老板的事？” 说着就挥刀砍过来。沈墨侧身躲开，手里的碎瓷片往汉子胳膊上划去，汉子 “啊” 的一声，手里的刀掉在甲板上。
沈墨趁机往绳梯跑，刚爬下两步，就听到胡老板在船上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几个汉子拿着刀从船舱里冲出来，有的往绳梯上爬，有的跳下水，想从水里拦截他。
“捕快爷，这边！” 赵老河工在芦苇丛里喊，手里还拿着根长竹竿，见沈墨跳下来，连忙把竹竿递过去，“快，往东边跑，那里有艘小渔船，我早就备好的！”
沈墨接过竹竿，跟着赵老河工往东边跑，身后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越来越近。跑到渔船边，他纵身跳上去，赵老河工也跟着上船，拿起船桨用力往岸边一撑，渔船立刻往河中心漂去。
“开枪！” 胡老板的声音从码头传来，紧接着就有几支箭射过来，擦着船边掉进水里。沈墨趴在船板上，怀里的油纸包硌得胸口发疼 —— 这是最重要的证据，绝不能丢。
渔船顺着水流漂了一会儿，赵老河工才放慢船桨，往岸边看了看：“他们没追来，应该是怕动静太大，引来官差。”
沈墨松了口气，坐起身，打开油纸包 —— 里面的盐粒白花花的，还带着点泥土，正是从 “破浪号” 上拿的私盐。“老丈，多亏了你，不然我今天肯定走不了。”
“都是为了给那些冤死的挑夫报仇，” 赵老河工叹了口气，“那个被扔进汴河的挑夫，还是我远房的侄子，我早就想揭发他们了，就是没机会。”
两人驾着渔船往对岸走，刚靠岸，就见一个黑影从树后走出来，沈墨立刻握紧碎瓷片，却听到熟悉的声音：“是我，王忠。”
王忠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个油布包，“刘班头那边搞定了 —— 我故意说府尹大人要查上个月的积案，让他连夜整理卷宗，他现在还在府衙里骂娘呢。你们拿到证据了？”
沈墨掏出油纸包，递给王忠：“拿到了，这是从‘破浪号’上拿的私盐，货箱上还有黑色三角标记，和布庄的一样。”
王忠打开油纸包，用手指沾了点盐，尝了尝，脸色凝重：“没错，是私盐，而且这盐里还掺了沙子，应该是从南方私运过来的。明天一早，我就拿着这证据去见府尹大人，一定要把这个走私团伙一网打尽！”
夜风更凉了，三人站在岸边，看着汴河上的渔火，心里都松了口气。沈墨摸了摸怀里的腰牌，上面还带着体温 —— 这几天的担惊受怕，总算是有了结果。他想起沈母还在家等着他，连忙道：“王叔，老丈，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家，免得我娘担心。明天府衙见。”
辞别两人，沈墨往家走。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响。走到家门口，见屋里还亮着灯，他心里一暖，推开门 —— 沈母正坐在炕边，手里拿着针线，眼睛却盯着门口，看到他进来，立刻站起身，快步走过来，拉着他的手：“墨儿，你可算回来了，娘担心了一晚上，饭还在锅里温着，我去给你热。”
沈墨拉着母亲的手，感觉心里格外踏实：“娘，不用热了，我不饿。您放心，以后不会再让您担心了。” 他没说今晚的危险，只把油纸包藏在炕席下 —— 等明天案子结了，再跟母亲细说。
沈母摸了摸他的脸，见他没受伤，才放下心来：“你这孩子，以后晚上别出去这么久，娘年纪大了，经不起吓。”
“知道了，娘。” 沈墨陪着母亲坐了一会儿，看着她慢慢睡着，才悄悄起身，坐在油灯下，看着炕席下的油纸包 —— 明天，就是刘班头、胡老板他们付出代价的时候了。他知道，这场仗还没完全打赢，但他们已经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接下来，就是等着府尹大人发令，将这个危害汴京的走私团伙彻底铲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