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沉默了，他看着自家儿子那张平静的脸，没有了往日的淡然，反而透着一股子看透世事的冷然。
这些年里，儿子从不多言，可今日说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让他透着刺骨的寒意。
他心里也清楚，他的儿子不是个会撒谎的，更不会拿这种事胡编乱造。
“她真是这样的人吗？”定远侯的声音有些发颤，还带着一丝挣扎。
其实，他也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一直以来都看错了人而已。
青木没再回答，只是缓缓起身，对着定远侯行了一礼：“儿子累了，就先回去歇息了。”
走到书房门口时，青木忽然停住脚步，背对着定远侯，低声道：
“我娘走得早，是奶嬷嬷带着我的，奶嬷嬷总跟我说小屈氏是这个世界上跟我最亲的人。”
“今日她又说起了这话，我问她‘难道不是我爹和我最亲吗’，她便数落我对小屈氏不孝！爹，您说，她这话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小屈氏的意思？”
“我只是今日发现她说的不对。这些年的事，您信也好，不信也罢，都没关系。我也只想告诉您，奶嬷嬷骗了我，或许这府里，还有更多的人在骗您。”
“您往后看她做事，不妨多想想：若是我娘还在，遇到这事会怎么对我？再看看她做了什么？用心去看到的、用心去感受到的，总不会骗您。”
说完，他没再等定远侯回应，便轻轻推开门，由来福扶着走了出去。
书房内，定远侯久久未动，青木最后的那番话像颗石子，在他心里砸开了层层涟漪。
他想起小屈氏平日里那副温和周到的样子，与儿子描述的冷遇、苛待，简直判若两人。
他缓缓闭上眼，大拇指在茶杯上无意识地摩挲，或许他真的该睁开眼好好看看了。
缓了片刻后，他对着书房门口候着的管事吩咐道：
“刘管事，派两个人盯着小屈氏那边的动静，她院里的人跟谁接触、说什么话，都一一报来！”
“是！”刘管事应声离开，他在侯爷身边跟的时间最长自然是知道侯爷心里一直以来都只有前面那位大屈氏。
今天这吩咐，定是那小屈氏动到了侯爷的逆鳞。
三天后。
小屈氏亲自带着一行人到了青木的云水阁。
她刚进院就看见了正坐在廊下看书的青木，脸上立马堆上了温和的笑：
“世子，这些奴才不懂事，我已经狠狠的罚过了。卖身契就给您送过来了，往后他们的去处，全凭世子做主。”
“若世子还是气不过，发卖了也行，只是这些人好歹是府中用惯了的人，调教起来也省心一些。”
小屈氏说完，示意身边的嬷嬷将下人的卖身契全部拿出放在桌上。
青木抬眼扫过那些卖身契，又看了看那些低着头的下人，淡淡道：
“多谢姨母费心了。来福，将卖身契收起来。”
小屈氏还想继续说教，便被那声‘姨母’给定住了，就这么点小事，现在连母亲都不叫了？
她尴尬的笑笑，心里却又将青木看轻了几分，一个把心事摆在明面上的人，能多有城府？
青木合上书，看着仍然站在他院中的小屈氏道：“姨母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他故意又喊了一遍，还将‘姨母’两字喊的特别清晰，喊‘母亲’只会膈应自己，喊‘姨母’膈应对方，怎么喊还用选吗？
小屈氏在青木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憋着气，面上却依旧笑得真诚：
“那世子先歇着，缺什么尽管跟我说！”
说罢，她转身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青木看着小屈氏的背影，将桌上的一摞卖身契交给了来福：
“来福，听说城西有家牙行，背后东家最近负责矿山，现在他们正在收矿工，你将这些卖身契拿去低价打包卖了！”
来福低声道：“世子，矿山那地方很苦，去的人都是九死一生。”
青木挑眉冷声道：“难不成本世子还得专门找一处地方送他们去享福吗？”
来福也不敢多言，捧着卖身契便出了门。
不过半日，牙行的人就带着锁链来了，二话不说拿着卖身契便开始抓人。
有好些下人都跪在青木身前开始求饶，却依旧被锁链锁上了。
奶嬷嬷跪在青木身前哭嚎：“世子，我好歹也养了你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样做就不怕报应吗？”
青木淡淡地笑着道：“你在侯府做事，侯府给你发月银，你哪来的脸谈功劳和苦劳。我娘在你快要死的时候救下你并带你入府，你都不怕报应，本世子怕什么？”
“先夫人走后，这些年，你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奶嬷嬷依旧不死心。
青木嗤笑出声：“是吗？一个奴才而已，这些年里我念着一些我娘的旧情，留着你在身边伺候，你就蹬鼻子上脸，目无尊卑！还真当自己是半个主子？还不将人带走？”
那些下人见到奶嬷嬷求情也没用，便也都死心了，他们本就是奴籍，一个个的都垂下了头。
青木挥了挥手：“这些年，你们在我院中，我自认为待你们还算宽厚仁和，可是，你们好像并不需要一个宽厚的主子，我已经为你们寻了一处好的去处。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牙行的人见到青木挥手，便加快速度，将院中下人像拴牲口一样的捆着带出了侯府。
到了下午，小屈氏病重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青木听着来福的汇报唇边的弧度逐渐扩大。
“你去大厨房帮我取一碗血燕过来！”
来福以为自己听错了，侯夫人生病了，府里的人都在讨论是被世子的举动给气病的，现在世子要吃血燕？
青木转头看向来福，来福只得跑向大厨房。
小屈氏不就是要将不孝的名头按到他的身上吗？
府中的传言他又不是听不见，什么‘夫人好好的将下人和卖身契送到世子那里，世子转头就将下人给卖了。’
‘夫人一心为了世子，世子却一点也不领情，还将夫人给气病了！’
见到来福离开，青木对着空间里的可乐传音道：“可乐，将花神城里功夫最好的四个迷晕了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