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光柱，从天而降。
但那光，却不是纯粹的金色，而是在圣洁的白光边缘，缭绕着一圈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光柱散去，菲欧娜的身影，静静地，出现在了瓦拉尔的面前。
她没有骑乘坐骑，也没有穿戴厚重的铠甲。她就穿着那一身朴素的，象征着圣女身份的白色长袍，赤着双足，悬浮在离地三寸的半空中。长袍的下摆，无风自动，圣洁，而又诡异。
月神要塞的城墙上，一片哗然。
“是人类？”
“一个女人？还是个神棍？”
“首领就派了这么个货色出来？看不起我们将军吗？”
凋零军团的士兵们，发出了不屑的嘲笑。
瓦拉尔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能感觉到，眼前的女人，实力不弱，至少在白金位阶。但她身上那股光与暗混杂的，极不稳定的气息，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厌恶。
“一个背叛了自己神明的叛徒！”瓦拉尔的声音，冰冷刺骨，“你的身上，散发着连深渊都为之作呕的，伪善与堕落的臭味。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的面前？”
菲欧娜闻言，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眸里，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我没有背叛我的神。”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只是追随了一尊，真正的神。”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战场上炸响。城墙上的嘲笑声，戛然而止。
瓦拉尔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怒极反笑：“哈哈哈哈！真正的神？你管那个躲在铁壳子里，只知道享乐纵欲的懒惰人类，叫做神？看来，你的堕落，比我想象的，还要彻底！”
“你看见的是纵欲，我看见的是随心。”菲欧娜缓缓抬起右手，一团柔和的白光，在她掌心凝聚。
“你看见的是懒惰，我看见的是掌控。”紧接着，一缕纯粹的黑暗，如毒蛇般，缠绕上了那团白光。
光与暗，在她掌心，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缓缓旋转的太极图。
“瓦拉尔，你选择了力量，为此，你出卖了灵魂，被诅咒腐蚀。你以为你得到了自由，实际上，你只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而我，”菲欧娜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是被神明，从深渊中，亲手捞起的。我所获得的力量，是救赎，是新生。”
“我们，不一样。”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动了。
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只是轻轻向前，推出一掌。
那团光暗交织的能量球，脱手而出，在半空中，瞬间分化成数十道黑白相间的流光，如同一群嗜血的飞鸟，铺天盖地，射向瓦拉尔。
【光暗之羽】！
瓦拉尔瞳孔一缩，他能感觉到，每一道流光中，都蕴含着足以轻易洞穿钢铁的可怕能量。
他猛地一拉缰绳，身下的梦魇兽发出一声嘶鸣，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向侧方急速掠去。
然而，那些光羽，仿佛长了眼睛，在空中划过一道道诡异的弧线，如影随形，紧追不舍。
“雕虫小技！”
瓦拉尔冷哼一声，身体在马背上，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后仰动作。他背后的龙骨长弓，瞬间出现在手中。
“嗡——”
弓弦震动，三支蕴含着暗影力量的箭矢，呈品字形，射向了那片光羽。
【暗星三连】！
轰！轰！轰！
箭矢与光羽在半空中碰撞，爆发出剧烈的能量冲击。黑色的暗影之力与白色的圣光之力，相互湮灭，发出刺耳的尖啸。
然而，就在瓦拉尔以为挡下这一击时，几道被爆炸掩盖的，纯黑色的光羽，悄无声息地，穿过了爆炸的烟尘，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射向了他的死角。
圣光是佯攻，黑暗才是杀招！
瓦拉尔脸色剧变，在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从马背上跃起，身体在半空中强行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几道致命的黑羽。
但其中一道，还是擦过了他的脸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冒着黑气的伤口。
伤口处，传来了针扎般的刺痛，一股阴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能量，正顺着伤口，试图侵入他的身体。
瓦拉尔心中大骇，连忙调动体内的凋零之力，才勉强将那股诡异的能量，压制下去。
他落在地上，看向菲欧娜的眼神，终于变了。
不再是轻蔑，而是凝重。
眼前的女人，对光与暗两种截然相反力量的运用，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炉火纯青的地步。
“有点本事。”瓦拉尔缓缓拔出腰间那柄细长的，如同淬满了剧毒的蛇牙般的佩剑，“那么，就让你见识一下，传奇游侠真正的速度！”
他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下一秒，便化作了十几个一模一样的，持剑的幻影，从四面八方，冲向菲欧娜。
【幻影迷踪步】！
城墙上，响起了凋零军团士兵们的欢呼。
这是瓦拉尔将军的成名绝技之一，曾经有无数强者，在分不清真身的情况下，被他一剑封喉。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人都眼花缭乱的围攻，菲欧娜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她甚至，闭上了眼睛。
“在绝对的光明面前，任何影子，都无所遁形。”
她轻声呢喃，仿佛在吟唱一首古老的圣诗。
她缓缓张开双臂。
“神说，要有光。”
嗡——！
一圈肉眼可见的，纯粹到极致的金色光环，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那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净化的法则。
光环所过之处，瓦拉尔的幻影，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一个接一个，发出了凄厉的惨叫，瞬间消融，只留下了一缕缕黑烟。
最终，只剩下唯一一个，也是最真实的瓦拉尔，被那神圣的光环，逼停在了距离菲欧娜十米开外的地方。
他的身上，同样冒着丝丝白气，仿佛被烙铁烫到一般，脸上露出了痛苦而又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这是……大光明净化术！不对！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圣光，能直接灼烧我的灵魂！”
“因为，”菲欧娜睁开眼，那双眼眸，已经变成了纯粹的，一边金，一边黑的异色瞳，“我的光，只净化罪恶。而我的暗，则吞噬灵魂。”
她抬起手，掌心向上。
一柄完全由黑暗能量构成的，长达三米的，造型华丽而又狰狞的镰刀，在她手中，缓缓凝聚成形。
【暗夜收割者】！
“你的罪，到此为止了。”
菲欧娜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瓦拉尔的身后。
瓦拉尔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前后通透的窟窿。
窟窿的边缘，光滑如镜，没有一丝鲜血流出。他的生命力，他的灵魂，正顺着那个窟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疯狂地，抽离出去。
“好……好快……”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脸上的神情，充满了茫然与不甘。
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
“结束了。”
菲欧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冰冷，而又神圣。
城墙上，一片死寂。
所有的凋零军团士兵，都如同被施了石化术，呆呆地看着那个在战场中央，被一击重创，摇摇欲坠的，不败的将军。
他们的信仰，在这一刻，开始崩塌。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瓦拉尔必死无疑的时候。
菲欧娜，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没有挥下那致命的第二击。
她散去了手中的黑暗镰刀，缓缓走到瓦拉尔的面前，在那张写满了绝望与不甘的脸上，轻轻地，伸出了手。
那是一只洁白无瑕的，仿佛艺术品般完美的手。
她的掌心，亮起的，不是吞噬一切的黑暗，也不是审判罪恶的圣光。
而是一团，无比纯净，无比温暖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柔和的金色光芒。
那是她曾经作为圣女时，用来治愈伤痛，抚慰人心的，最纯粹的，神圣之力。
她将手，轻轻地，放在了瓦拉尔的额头上。
“以我主之名，赦你……无罪。”
光芒，笼罩了瓦拉尔。
他那因为诅咒而变得苍白扭曲的面容，在光芒的照耀下，竟然缓缓地，恢复了血色。他那双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暗金色眼眸，也渐渐地，变回了精灵族特有的，清澈的湖蓝色。
他眼中的疯狂、偏执、怨恨，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迷茫，是追忆，是释然。
他仿佛看到了，数百年前，那个意气风发，为了守护森林而战的，年轻的自己。
他看到了自己曾经守护的家园，看到了那些因他而堕落的同胞。
两行清泪，从他眼角，无声地滑落。
那不是痛苦的泪，而是解脱的泪。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光……”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的身体，在温暖的光芒中，寸寸消解，化作了漫天的，金色的光点，随风飘散。
他没有被杀死。
他被……度化了。
菲欧娜静静地站在原地，收回了手。她仰起头，看着那些消散的光点，脸上，露出了一抹复杂，而又释然的微笑。
她不仅向所有人，更向她自己，证明了她的道。
她不再是神圣教国的圣女，也不是深渊的使徒。
她是吴良的，集审判与救赎于一身的，堕落圣徒。
旗舰甲板上，露娜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手中的水果，掉在了地上，都浑然不觉。
吴良拿起酒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满意的笑容。
“干得不错。”
他转头，看向身旁已经彻底石化的露娜，拍了拍她的脑袋。
“看见没？垃圾，就该这么分类。”
“没用的，拿去烧了。还有点价值的，就净化一下，回收利用。”
他懒洋洋地，从椅子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俯瞰着下方那座已经失去了最高指挥官，军心彻底崩溃的雄城。
“好了，前戏结束。”
“艾拉，该你上场，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