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楼梯的冰碴在靴底碎裂时，云璃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
掌心的钥匙烫得像块烙铁，萧承煜消散前的眼神反复在脑海里闪回——那不是释然，更像种被强行掐断的牵挂。
她猛地回头，楼梯转角的阴影里空空荡荡，只有自己的影子被顶灯拉得细长，影子里那枚咬合的齿轮还在缓缓转动，黑色的半枚上沾着些银色的星砂，像谁的眼泪落在上面。
“别回头。”她对着影子喃喃自语，指尖触到钥匙上的星文。
那些纹路突然发烫，在掌心拓出幅微型星图——正是休眠仓所在的地下三层结构。
图中用红色星文标出的安全通道，此刻正被团黑雾笼罩，黑雾的形状与钟楼齿轮组顶端的花苞完全一致。
“它跟着我们下来了。”云璃摸出记忆之刃，刀刃上还沾着噬忆藤的汁液，在低温中凝结成暗紫色的冰晶。
她想起萧承煜说的“镜像体构造”，突然意识到个被忽略的细节：如果萧承煜是镜像体，那休眠仓里的“真正容器”，会不会也有个对应的镜像？
楼梯尽头的防爆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把手上缠绕的黑色藤蔓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向日葵图案——与钥匙的形状完美契合。
云璃将钥匙插进去时，金属摩擦的声响里混进些细碎的咔嗒声，像齿轮在体内转动。
门开的瞬间，股福尔马林的气味扑面而来，混杂着星核能量特有的甜腥味。
地下三层的走廊比资料里描述的更破败。
墙面的瓷砖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盘根错节的管线，管内的荧光蓝液体已经凝固成冰，冰柱里冻着些细小的黑色藤蔓，像被封在时光里的蛇。
云璃的靴底踩在碎玻璃上发出脆响，回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荡开，竟引来阵细碎的爬动声，从通风管道深处传来。
“是孢子的幼体。”
她按住腰间的记忆之刃，突然想起老陈机械眼最后的红光。
那时她以为是坐标信号，现在才惊觉那红光的闪烁频率，与通风管道里的爬动声完全同步。
原来老陈不是在阻止他们，是在标记这些幼体的位置。
通风口的栅栏突然被顶开。
无数铅笔粗细的黑色藤蔓涌出来，顶端的复眼闪烁着绿光，像撒了把会动的绿豆。
云璃侧身躲进旁边的控制室，反手带上门的瞬间，看见那些藤蔓落在地上，竟顺着她的脚印往前爬——它们在追踪星核能量的痕迹。
控制室的控制台积着层薄灰，屏幕上还残留着半截星文指令。
云璃拂去灰尘，指尖刚触到键盘，屏幕突然亮起，蓝色的数据流中跳出段1977年的监控录像。
烽火台的休眠仓前，周爷爷正将半片向日葵花瓣塞进个男孩的口袋，男孩的侧脸与萧承煜如出一辙，只是左眼的虹膜里，嵌着枚细小的齿轮状瞳孔。
“镜像体的虹膜会随星核能量波动变色。”录像里的周爷爷突然抬头，目光穿透屏幕落在云璃脸上，“当共生体的钥匙激活时，真正的容器会觉醒双生意识——别让他看见自己的影子，那会触发镜像体的自毁程序。”
屏幕突然黑屏，控制台的警报灯开始闪烁。
红色的光芒中，云璃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拉长，影子边缘渗出些黑色的丝线，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往外扯。
她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金属柜上，柜子里的玻璃器皿应声碎裂，里面泡着的东西滚了出来——是些透明的培养皿，每个皿底都沉着半枚齿轮，银色的那半刻着向日葵，黑色的那半刻着牡丹。
“这些是失败的共生体样本。”个沙哑的声音从通风口传来。
云璃抬头，看见老陈的机械眼正从栅栏缝隙里盯着她，镜片后的红光忽明忽灭，“1954年第一批容器实验时，周先生就发现星核能量会排斥单一宿主，才提出共生体计划。”
机械臂突然从通风口伸进来，手里攥着卷泛黄的图纸，“这是他没来得及销毁的设计稿。”
图纸展开时，星文标注的共生体构造图在灯光下泛着银光。
云璃的目光突然钉在图纸角落的签名上——那串星文翻译过来是“萧明远”，与休眠仓少年铭牌上的名字只差个字。
而图纸背面用铅笔勾勒的侧脸，既像周爷爷，又像萧承煜，额角的疤痕位置分毫不差。
“周爷爷是萧承煜的祖父？”她指尖发颤，突然想起萧承煜说过“1977年那场火”。
那场火不仅烧毁了烽火台的资料，更烧断了两代人的关联。
机械臂突然剧烈震颤起来。老陈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来：“藤蔓已经钻进我的记忆中枢……它们在逼我说出最后的坐标……”
通风口的栅栏被从外面撞得哐哐作响，黑色的藤蔓尖端正顺着缝隙往里钻，“休眠仓的自毁程序有两个密码……主密码在容器的基因里，副密码是共生体钥匙的星文倒影……记住，别相信镜像体的眼泪……”
最后几个字消散在刺耳的爆鸣声里。
通风口喷出团黑烟，老陈的机械眼滚落出来，镜片在地上转了几圈，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地下三层的平面图，安全通道的黑雾旁，多出个用红光标出的维修通道。
云璃刚要捡起机械眼，那东西突然裂开，流出黑色的汁液，在地上腐蚀出个小孔，孔里钻出条细如发丝的藤蔓，迅速钻进通风管道的阴影里。
“别相信镜像体的眼泪。”她把这句话刻在心里，抓起图纸冲进维修通道。
通道里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气味，墙壁上的应急灯忽明忽灭，将她的影子切成段段，每段影子里都有齿轮在转动，只是黑色的半枚上，那些银色星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