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卷过飞云关内的断壁残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韩明的心腹，亲兵队副尉赵毅，此刻正藏身于一处半塌的灶房阴影里，屏息凝神。
他并非在监视韩明，恰恰相反，他是韩明在这座孤城中为数不多，真正可以托付性命的人之一。
韩明冒险传递消息，赵毅的任务，便是在远处警戒，确保无人尾随或察觉。
韩明的身影如同鬼魅，迅速融入更深的黑暗，消失不见。
赵毅并未立刻离开，他像一块融入夜色的石头，又静静等待了约一炷香的时间，锐利的目光反复扫视着韩明来去的路径，以及更远处那些可能藏匿窥视的角落。
确认安全后，赵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准备按预定路线撤离。
然而，就在他身形将动未动之际，一丝极轻微的，鞋底摩擦碎石的声响，从他侧后方约二十步外的一堆废弃建材后传来。
不是风声，也不是夜鼠。
赵毅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心脏猛地一沉，有人！
而且，此人潜匿的功夫极佳，若非刚才那一下微不可察的失误，自己根本无从发现。
是冲韩将军来的？他看到了多少？
电光火石间，赵毅脑中闪过数个念头。他不能冒险。
此人必须除掉，至少，要弄清楚他的身份和目的。
赵毅没有回头，凭借声音判断出对方的大致方位和距离。
他佯装并未察觉，继续按照原计划，以一种看似放松实则戒备的姿态，向着与韩明离去相反的方向移动，步伐不快，仿佛只是一个例行巡夜后稍显疲惫的军官。
他的耳朵却捕捉着身后的一切，那细微的呼吸声，那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果然，对方跟上来了。
赵毅心中冷笑，脚下方向不变，却逐渐将跟踪者引向一处更为偏僻，早已在战火中废弃的校场。
这里视野相对开阔，残破的兵器架和倒塌的箭靶散落四处，正是动手的好地方。
就在经过一个半倒的木制拒马时，赵毅身形陡然加速，如同猎豹般蹿入拒马后的阴影里，瞬间消失在跟踪者的视线中。
那暗哨显然没料到目标会突然消失，情急之下，加快步伐追了上来，想要查看拒马后的情况。
就在他靠近拒马，探头张望的刹那——
一道冰冷的刀光自他视线死角暴起！没有呼喊，没有警告！
赵毅出手便是杀招，雁翎刀直取对方咽喉！
那暗哨也是曹彬麾下百里挑一的好手，惊觉之下，虽来不及拔刀，却硬生生一个铁板桥向后仰倒，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试图扣住赵毅持刀的手腕。
“嗤啦！”
刀锋擦着他的锁骨划过，带起一溜血珠，衣襟破裂。
暗哨闷哼一声，借势向后翻滚，同时左手已摸向腰间的警哨。
绝不能让他发出声音！
赵毅眼神一厉，如附骨之蛆般贴身抢上，刀光化作一团银网，将暗哨周身要害笼罩。
暗哨仓促间只能拔出短刃格挡，金铁交鸣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是韩……”
暗哨在激烈的搏杀中，似乎认出了赵毅的身份，惊怒交加，刚要低喝。
赵毅岂容他开口？刀势猛然一变，看似直刺，中途却诡异地下滑，撩向对方下盘。
暗哨急忙后撤闪避，却正好落入赵毅的计算。赵毅左脚为轴，身体旋风般半转，右腿如同铁鞭般狠狠扫在暗哨的支撑腿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暗哨惨哼一声，重心失衡，向前扑倒。赵毅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雁翎刀自下而上，精准地刺入他的心脏，同时左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口鼻。
暗哨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中的惊骇与不甘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归于死寂。
赵毅缓缓松开手，任由尸体软倒在地。他迅速在尸体上搜索了一遍，找到了一块代表曹彬亲兵队的腰牌，以及一枚用来示警的铜哨。
“果然是大将军的暗哨……”
赵毅脸色阴沉，将腰牌和铜哨收起，快速处理了现场的搏斗痕迹，并将尸体拖到一处残垣下，用碎石和朽木草草掩盖。
做完这一切，他不敢久留，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片死亡之地。
他必须尽快找到韩明，告知他暗哨之事。
虽然这个暗哨被解决了，但谁也不知道曹彬究竟安排了多少双眼睛。
韩明的处境，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危险。
然而，当赵毅几经周折，终于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见到韩明，告知此事时，韩明虽然震惊，却并未显得太过意外。
“曹彬……他从未真正信任过任何人。”
韩明苦涩地笑了笑，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这次是你救了我，赵毅。”
“将军，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曹彬损失了一个暗哨，迟早会查到的。”
韩明望向武平城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陆大人让我们沉住气，配合调查，我们做到了。”
“如今，水源的情报也已送出。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
“在陆大人发动总攻之前，绝不能自乱阵脚。”
“小心行事，像今晚这样的联系，要更加谨慎。”
赵毅重重点头：“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飞云关的气氛愈发凝重。
曹彬果然发现了暗哨失踪的事情，内部排查更加严密，但韩明因为之前大义灭亲的举动，暂时仍未受到直接怀疑。
他和赵毅行事愈发小心，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而陆沉，在接到韩明关于水源的致命情报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总攻的前夜，武平城节度使书房灯火通明。
“飞云关守军精力已疲，士气已堕，内部猜忌已深。”
陆沉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上飞云关的位置。
“如今，我们又掌握了其命脉所在。时机已到！”
他看向林羽和孙阳：“按照计划，明日拂晓，发动总攻！”
“孙阳，你率死士，按韩明标注的时间空隙，突袭水井，投放‘封喉散’！”
“林羽，大军压境，主攻东侧瓮城，吸引守军主力！”
“是！”
两人齐声领命，眼中燃烧着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