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检测中心的实验室里，一片冰冷的银白色。
各种精密的仪器在无影灯下闪烁着幽蓝的光，空气中只有仪器运作的低微蜂鸣。
她戴上口罩和医用手套，整个人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
她熟练地在控制面板上操作着，调取着基因采样所需要的工具，
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让她找回了几分平日的冷静和专业。
“坐到那张椅子上。”
她的声音隔着口罩，有些沉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然后，把裤子……准备好。”
说到最后三个字，她的声音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秦枫依言坐下。
他没有换上无菌服，就那么一身便装，坐在一片银白色的精密仪器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他准备好了。
林凝拿着一根空白的试管走过来，她的目光刻意避开了秦枫的脸，只敢停留在他的膝盖上。
“我可能……速度会快一点。”她公事公办地提醒。
“没事。”秦枫的声音很轻松，甚至带着一点笑意，“不过，你最好涂点润滑凝胶。”
这几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和从医学教科书上看到，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她感觉脸颊的温度在口罩后面不受控制地升高。
她没有回应，只是转身从操作台上拿起一瓶润滑凝胶，瓶身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
“林医生。”
他忽然开口，打破了只有仪器蜂鸣的寂静。
“嗯？”
林凝正聚精会神地用进行检查前的准备工作，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你的手，好像有点抖。”
林凝的动作彻底停滞。
她确实在抖。
从拿起那瓶润滑凝胶开始，她的指尖就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以为在那身白大褂和专业态度的伪装下，没人能看穿她的内心。
可他还是发现了。
这个男人，他什么都知道。
为什么会抖？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给自己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因为实验室的空调温度太低了吗？还是因为连续工作导致的肌肉疲劳？
都不是。
她心里清楚，是因为他。
是因为这个本该是她姐夫的男人，此刻却以这样一种姿态，
“没有。”
她嘴硬地否认，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试图用冰冷的语气来掩盖内心的慌乱。
“这是标准操作流程的一部分，我只是第一次亲手采集这类活体样本。”
“是吗？”
秦枫轻笑一声，没有再追问。
但这声轻笑，比任何质问都更具杀伤力。它
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完成这次“检查”。
她屏住呼吸，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强迫自己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的动作。
采集开始了。
秦枫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他看着她紧绷的下颌线，看着她因为过于专注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耳后那片因羞恼而泛起的红晕。
他很享受这个过程。
林凝就像一座被冰封了千年的冰山，外表坚硬、寒冷、不近人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实验室里只有单调的蜂鸣声。
林凝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起初，她还能保持着医生的专业和严谨，脑子里想着的是细胞活性、基因序列、端粒长度……
但渐渐地，她的思绪开始飘散。
手臂开始发酸，手腕也传来一阵阵的无力感。
她脑海里关于人体机能的知识体系，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啊。”
“林医生，是不是你太久没运动了？”秦枫的声音里带着戏谑，“这才多久，就没力气了？”
一句话，让林凝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他竟然反过来指责自己？
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
他能感觉到，她的心理防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再逼下去，这座冰山可能就要彻底炸开了。
林凝迅速采集到了样本，用最快的速度盖上了试管的盖子。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隔着一层薄薄的塑胶手套。
她像触电一般，猛地想把手缩回来。
“你干什么！”
她又急又气，压低了声音呵斥，眼睛里满是惊慌。
“没什么。”
她踉跄地后退了两步，背部撞在冰冷的实验台上，才勉强站稳。
“好了，你可以走了。”
她下了逐客令，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无法掩饰的狼狈。
“结果出来，我会通知你。”
秦枫站起身，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仿佛刚才那个暧昧的插曲根本没有发生过。
“辛苦了，林医生。”
他走到林凝面前，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紧攥着样本管的手上。
“希望这次的数据，能让你满意。”
她不受控制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他那双带笑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有她看不懂的深邃，还有一丝洞悉一切的了然。
她仓皇地移开视线，感觉自己的脸颊快要烧起来了。
“我等你的好消息。”
秦枫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去。
在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补充了一句。
“对了，晚上见。”
“你姐姐约了我，晚上去你家吃饭。”
去我家吃饭……
她这才被猛地拉回现实。她这才想起，眼前这个让她心慌意乱、手足无措的男人，是姐姐的男朋友。
自己刚才在紧张什么？在期待什么？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强烈的自我厌弃涌上心头。
“好的。”
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冷得像冰。
她转过身，走向操作台，用背影对着他。
“慢走，不送。”
秦枫看着她故作坚强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拉开门，转身离开了实验室。
厚重的隔离门再次关上，发出沉闷的“咔哒”一声，将外面世界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实验室里，又只剩下林凝一个人。
她靠在冰冷的实验台上，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她摊开手心，看着那管样本，
上面贴着空白的标签，她等下需要亲手写上“秦枫”两个字。
她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