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蛇而已，有何可看？”暴莺瞥了一眼。
“将军稍等，此画尚未完成，容我再添几笔。”说罢，思云给蛇画上两只脚。“将军再看。
“画蛇添足，岂不贻笑大方？你们来此，是为了消遣本将军？”暴莺满脸怒容。
“一画已看，最后只有一言，说于将军。”
“你且道来，若是敢胡说八道，门外羽箭手、刀斧手，定送你们二人上路。”
思云抬起头，掷地有声的说道。
“我等劝谏将军，勿如我一样，做画蛇添足之人。”
“此话怎讲？”暴莺不解。
“将军战功显赫，位居人臣，年纪轻轻已高居楚国昭阳，令人敬佩。”思云作揖。
“家父跟随先王作战多年、幸得战功，如今子承父业，也算是继承衣钵，不算奇事。”暴莺态度有所缓和。
“这昭阳之职，已是楚国最高军长，再向上便是令尹之职。将军如此不惜性命，可是对令尹一职，有所考量？”
暴莺一惊，连忙回应，“休要胡说！令尹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是常人能够觊觎，这话要是传出去，在楚国是杀头之罪！”
“原来将军并非有所进取。” 思云故作惊讶，“那就奇怪了。将军已经高居昭阳，手握重兵，若是无所图，这与齐人合纵，岂不是画蛇添足之举？
一来，若是联军胜了，将军职位并不会高居一等，仍然只能位列令尹之下，听从国君和宰相号令；二来，若是联军败了，只会给将军赫赫战功徒增败笔，授人话柄。左思右想，都是不划算的买卖，将军此举，实在叫人费解。”
暴莺听完，半天没有吭声。诚如思云所言，胜之无功、败则有过，暴莺沉默良久。
“陆提司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只是，这次合纵，自然是怀王有所考虑，并非我一厢情愿。”
“怀王可是担忧楚国此前与西戎联合，牵制秦国之事？”思云看着暴莺，见没有反驳，心中又多了几分把握，继续说道。“若是如此，将军回去可与怀王禀明，此事大可放心。”
“此话怎讲？”暴莺追问。
“其一，楚国与西戎联合，历史久远，若要追溯，则是楚怀王数任之前先王所为。怀王不过是沿用旧策罢了，罪不在列，秦国自然不会追究。其二，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此前秦国大破西戎部落联军，意外救出在西戎常年当质子的三公主上官璃。在面临西戎包围之时，我等与三公主携手并肩，突出重围，现场目击者甚多，秦楚联手，已传为坊间佳话。将军若是不信，大可以向三公主求证。”
“竟有如此渊源…出征之前，我便听说三公主侥幸从西戎逃出，一路上还有秦军相送，未曾想，原来是托陆提司之福。”暴莺缓缓点头。
“将军所言极是，在下句句属实，绝无欺瞒。”
“看来传闻不假。我还听说，三公主对前去营救之人赞叹有加、芳心暗许，想必此人，就是陆提司你吧。”暴莺眼神变得柔和戏谑起来。
“这…”思云没曾想被反将一军，赶忙笑着打哈哈，“将军谬赞，这些皆是坊间传闻，权作闲话之资，不得当真呐。哈哈…”
“刚才陆提司还说，现场目击者众多，你等二人传为坊间佳话。怎么又不能当真了？”这次轮到暴莺眼神变得锐利。
“救人一事，确实不假。只是这芳心暗许…”思云尴尬笑道，“若是传出去，我一男子倒是无妨，就怕有损公主名声。”
“哈哈哈。”暴莺笑起来，“不必腼腆，若是陆提司与三公主真的情投意合，这次班师回朝，我可以为你和三公主传话，请怀王做主。若是二人缔结婚约，也是秦楚联姻之举，对我等两国，有百利无一害。秦楚具强，若是联手，九州不在话下。”
“将军说笑了，两国联姻，兹事重大，还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思云一边擦汗、一边满脸赔笑。
“陆提司。”暴莺语气威严起来，“恕我直言，三公主乃是皇亲，若真是许配与你，算是下嫁，陆提司今后也算是楚国国戚，比这小小提司，身份尊贵百倍，你可还有不满？”
“将军盛情，都心领了。只是在下已有婚约，倘若再娶，对三公主则是不公。”思云作揖。
“这有何难？你与先前那女子写封休书，我等请怀王再亲笔书信一封，秦国公自然会掂量轻重。”
思云本想着说服退兵，怎料变成了两国联姻说媒。思云沉默了一会儿，“将军，今晚一物一画一言都已带到，是否还与齐国合纵，想必将军有所定夺。”
“我自然知道如何处置，经此一役，世人皆知，秦国实力不容小觑，不在齐下。若是陆提司应承两国联姻之事，我等不日退兵，今后与秦共图大事。”暴莺点点头。
思云本想再做解释，但话已至此，再说下去怕功亏一篑。于是作揖道，“将军所言极是，大丈夫身居天地，岂能纠缠儿女情长，当以国事为重！”
“这就对了，甚好、甚好！我就当陆提司答应了！”暴莺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要想退兵，联姻是其一，还需加些筹码，方能说服怀王。此次合纵，楚国不能无功而返啊。”
“将军所言有理。”思云当然知道暴莺打的什么坏主意，走上前，用笔在纸上画起来。
“陆提司又要作画？”暴莺见状，跟着走上前。
思云寥寥数笔，迅速画了众多江河城邦的轮廓出来。
“这幅图，是秦国疆域的示意，秦地以西，有云鼎、元里、泉林等八座城池，原本在西戎控制之下。一年前大破西戎联军，这些城池已收归秦国版图。若是楚国退兵，除了刚才说的联姻之策，这些城池，送予将军。”
“此话当真？”暴莺眼睛发亮，接过图画，贪婪的看起来。
“待我回去，就向国公禀明，若楚国退兵、则城池相送。这些砝码，既表明秦国心意，暴莺将军回去也好交待。”
“好好，既有联姻之许，又有城池之诺。陆提司，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思云作揖，“今日时候不早，我等先行告退。”
“来人！送贵客出营。”暴莺连连点头。
思云和无痕转身离开营帐，驾着马车，向都城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