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符文缓缓流转，汇聚成环形阵纹，正中心对准陈昭脚下。那光圈越来越亮，一股吸力从脚底直冲心口，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拽出来。
他站稳身形，左手撑地借力，右手握紧噬魂剑。剑身微微震颤，血纹泛起一层暗红。识海中官印轻晃，阴德值只剩最后三千。他没时间犹豫。
剑锋贴地横扫，划出一道弧线。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迟疑。就在剑刃切入阵心的瞬间，一声极轻的“咔”响起，如同冰面裂开细缝。
地面炸开一道裂缝，幽光冲天而起。锁链崩断，化作黑烟四散。一股腥冷之气扑面而来，吹得他额前碎发乱舞。
裂缝中央，立着一尊玉雕狐狸。通体莹白，表面光滑如镜，只有尾尖染着一丝暗红。它静静伫立，不带任何气息波动，却让整个石室的空气都沉了下来。
系统界面自动弹出：【检测到高浓度怨念残留，匹配度87.3%……目标身份：李阳（部分魂魄碎片）】
陈昭呼吸一顿，手指猛地收紧。
脑海里闪过画面——宿舍里李阳端着泡面大笑，说“你这天天神神叨叨的，哪天请我吃顿好的”；图书馆他举着哑铃砸向书灵，回头喊“兄弟快跑”；还有那天夜里，他躺在病床上抽搐，嘴里发出不属于自己的声音，被女鬼缠身时那一脸痛苦的模样。
那家伙明明已经好了。明明活下来了。
可现在，他的魂魄碎片，却被炼成了阵眼。
玉狐忽然轻轻晃了一下尾巴，那抹暗红像是渗出来的血迹，在灯光下缓慢蠕动。
四周空气开始扭曲，像是水波荡漾。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低沉沙哑，带着笑意：“多谢你帮我破阵。”
是邪修。
“这狐狸，可是用你朋友的魂魄炼的。”声音慢悠悠地说，“每一根毛，都是他挣扎时撕下的执念；每一道纹，都是我一点点抽出来的记忆。你喜欢吗？”
陈昭没说话，牙关咬紧，掌心全是汗。
“跪下。”邪修说，“求我一声，我就还你一点。哪怕只是一缕意识，够你说句话也好。”
石室安静下来。
只有玉狐身上那点暗红还在缓缓流动，像心跳。
陈昭低头看着它，眼神变了。不再是冷静审视，也不是战斗时的专注，而是压不住的怒火。他的手在抖，不是因为虚弱，是因为恨。
他知道这是陷阱。对方就是想看他崩溃，想让他失控。只要他开口求一句，哪怕语气软一点，这场较量就输了。
但他还是往前走了一步。
鞋底踩在碎石上，发出轻微摩擦声。
“你以为这样就能逼我？”他终于开口，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你抓过人，炼过尸，操控过亡魂。但你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活着的人有多难熬。”
邪修笑了：“所以呢？你要讲道理？在这里？对着一尊用你兄弟做的玉像？”
“我不是来讲道理的。”陈昭抬起剑，指向玉狐，“我是来告诉你，你选错了人。”
“哦？”邪修语气玩味，“那你打算怎么办？毁了它？那是你朋友最后的东西。你敢动手？”
陈昭没回答。
他盯着玉狐的眼睛，那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空洞的白。但他在那里面看到了李阳的脸，模糊不清，却在笑。
那一瞬间，他几乎动摇。
可下一秒，系统提示再次跳动：【持续监测中，魂魄碎片处于不稳定状态，三小时内若未脱离邪术载体，将彻底消散】
时间不多了。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目光已变得决绝。
“我不救你。”他说，“是我害你卷进来的。你替我挡过一次劫，这次换我。”
话音落下，他抬脚踏上阵眼边缘。
地面微微震动，残余符文试图反弹，却被官印压制。识海中阴德值迅速消耗，两千、一千五、一千……全部注入噬魂剑。
剑身血纹全亮，整把剑嗡鸣不止。
邪修的声音突然变冷：“你真敢？那是他的魂！你这一剑下去，他就真的没了！”
“那就一起死。”陈昭冷笑，“反正你也不会放过他，留着也是折磨。不如让我亲手送他走。”
他举起剑，剑尖对准玉狐头顶。
“你疯了！”邪修吼道，“你根本不懂我在做什么！等我完成仪式，我能让他重生！完整的，比原来更强！”
“我不信你。”陈昭说，“我只信我自己能做的事。”
剑锋缓缓压下。
距离玉狐还有三寸时，整尊雕像猛然震颤，表面浮现密密麻麻的裂痕。那抹暗红急速扩散，顺着玉石纹理蔓延，像是要逃。
“你毁不了它的！”邪修咆哮，“它是阵核，是祭品，是钥匙！你砍下去，不只是他死，你也得陪葬！整个石室会塌！”
陈昭手臂没停。
“那就塌。”他说，“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算计到绝路。上次我逃了，这次我不想逃了。”
剑尖触碰到玉狐头颅的刹那，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
不是邪修的，也不是系统的。
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喘息和笑：“老大……别愣着啊……砍啊。”
是李阳。
陈昭瞳孔一缩。
“听见没？”那声音断断续续，“老子……宁可碎了……也不当别人的狗……快点……我疼……”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刺耳的杂音覆盖。
邪修怒吼：“闭嘴！给我吞了他！”
玉狐剧烈颤抖，裂痕加深，暗红液体从缝隙中溢出，滴落在地，发出滋滋声响。
陈昭咬破嘴唇，手上加力。
剑锋一点点压入玉石。
咔的一声，第一道裂痕崩开。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邪修的声音变得扭曲：“你会后悔的！你会知道今天的选择有多蠢！等着吧！你们谁都逃不掉！”
陈昭充耳不闻。
他只知道，这一剑必须落下去。
为了李阳，也为了他自己不再被牵着走。
剑身深入一半时，玉狐突然爆发出强光。一股冲击波从内部炸开，震得他胸口发闷，整个人后退两步，单膝跪地。
但他没松手。
噬魂剑仍插在玉狐头上，血纹与玉石裂痕交相辉映。
地面开始龟裂，石壁簌簌掉落碎石。顶部石钮停止转动，咔嚓一声碎裂。
邪修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剩最后一句：“你以为这只是个阵眼？它连着九座皇陵……你打开的不是门……是坟……”
光晕逐渐收敛。
玉狐静止不动，裂痕遍布全身，暗红液体流尽，只剩下一具苍白的壳。
陈昭喘着气，伸手将剑拔出。
就在剑离玉狐的瞬间，一道微弱的光点从裂缝中飘出。很小，很淡，像萤火。
它绕着他飞了一圈，轻轻落在他肩上，停了几秒，然后缓缓上升，穿过石室顶部的裂缝，消失不见。
他抬头看着那个方向，久久不动。
直到系统提示弹出：【阵法解除，九转噬魂阵完全瓦解】【获得残损玉狐载体，内含微量可回收魂力】【警告：检测到远程精神链接未切断，施术者仍在监控】
他慢慢站起身，擦掉嘴角渗出的血丝。
剑尖垂地，滴下一串血珠。
石室恢复寂静，唯有玉狐残骸静静躺在阵眼中央，裂痕深处，还有一点红光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