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的呼吸很重，胸口起伏像是被压了石头。他跪在地上，膝盖陷进碎裂的石板缝里。双手撑着地面，指尖发麻，整条手臂都在抖。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力气，连抬起手都困难。
可他知道不能停。
周鸿还站着，护心镜贴在胸前，阴魂玉碎片嵌在中央，幽光一闪一暗。那不是普通的法器，是钥匙，也是屏障。阵法虽然崩了一角，但核心还在运转，李阳躺在地上没有动静，气息微弱得几乎摸不到。
陈昭咬了一下舌头，疼痛让他清醒了些。他想站起来，刚动了一下肩膀，识海突然剧烈震动。掌心的官印猛地发烫，一道灰影从印中冲出，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的人形。
楚江王残魂出现了。
他比之前更清晰，眼神冷峻，盯着周鸿的方向，声音低沉：“你还剩一口气，就用它。”
陈昭抬头，“你能帮我？”
“我不是帮你。”残魂打断他，“这阵法污染了冥河支流，若不毁掉，源头也会被侵蚀。我不会让我的殿阁毁在这种地方。”
他说完，抬手一指陈昭双掌：“把剩下的冥河之力聚在手心，结千川汇流印。别想着伤他，先破水脉。”
陈昭没问为什么，照做了。他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残存的血金光芒在指间流动。起初只是细丝，后来越聚越多，空气变得潮湿冰冷。他的经脉像是被冰针扎过，每一条都在刺痛。
水汽从四面八方涌来，操场的地砖上开始渗出黑液，那是冥河之水的投影。它们顺着裂缝爬行，汇入他的掌心，形成一个旋转的小型漩涡。
“不够。”楚江王冷声说，“再深一点，引的是源头之水，不是残流。”
陈昭闭眼，强行将意识沉下去。识海深处，那口沸腾的血金泉眼再次浮现。他伸手去抓，仿佛真的触到了滚烫的水流。一股更强的力量顺着神识冲上来，灌入手臂。
刹那间，水龙卷成型。
一人高的黑色水流冲天而起，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围绕着他旋转。水面上浮现出古老的符文，一圈圈扩散，像是某种封印正在苏醒。
周鸿终于变了脸色。
他原本站着不动，嘴角还挂着冷笑，此刻却猛地握紧护心镜，将阴魂玉完全按进凹槽。黑红交织的能量盾瞬间展开，挡在他身前。
水龙卷撞了上去。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闷震，像铁锤敲在厚布上。能量盾剧烈波动，表面出现裂纹，但没有立刻破碎。反震之力传回陈昭身上，他十指同时渗出血丝，顺着铜钱剑滴落。
“坚持住。”楚江王的声音紧绷，“他的防御靠的是玉片共鸣，只要水势不断，就能磨穿它。”
陈昭没说话，牙关咬得死紧。他调整手势，左手向前推出，右手下压。水龙卷的轨迹变了，不再正面冲击，而是以螺旋方式绕着能量盾旋转，像钻头一样一点点切入。
裂纹越来越多。
周鸿额头冒出冷汗，但他没有后退。反而低声笑了。
“你以为……我在防守？”
话音落下，玉片突然炸裂。
不是被攻破，而是主动碎开。碎片飞散的瞬间，护心镜背面亮了起来。一道扭曲的印记浮现出来，形状像爪痕，又像某种古老文字，泛着暗紫色的光。
陈昭瞳孔一缩。
那图案他见过，在轮回深渊的记忆乱流里——九尾狐的眼泪落下时，背景就有类似的纹路。它不属于任何现存符阵体系，是来自上古的东西。
“小心。”楚江王的声音第一次带上警示，“那不是他的意志。”
可已经晚了。
护心镜上的印记一闪，一股无形波动扫过全场。水龙卷剧烈晃动，竟被硬生生压低了半尺。陈昭双手一颤，差点松开印式。
他强行稳住，继续催动水流。既然正面破不开，那就换方式。他改变心念，让水流分成八股细流，沿着能量盾边缘渗透，像雨水渗进墙缝。
周鸿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试图收回护心镜，但动作迟缓了一瞬。细小的冥河之水已经钻入缝隙，顺着玉片残留的灵力路径反向侵蚀。镜面开始出现蛛网状裂痕。
“你不懂！”周鸿忽然吼出声，声音不像他自己，“这不是你的命运！你不该插手！”
他说这话时，嘴角抽搐，眼神混乱，像是在和什么人争夺身体控制权。
下一秒，护心镜轰然炸裂。
没有爆炸声，只是光华骤灭，镜子化成粉末飘散。那道爪形印记悬浮片刻，发出一声极轻的低语，随即消失。
水龙卷趁机贯穿而入，直击阵眼核心。
乾位石板当场崩塌，黑幡彻底断裂。其余七块阵基同时震动，裂缝迅速蔓延。整个九宫锁魂阵的核心结构开始瓦解，血气倒流，铁链寸断。
李阳的身体软倒在地，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恢复了一些。
陈昭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倒。他用手撑住地面，才没完全趴下。双臂皮肤已经开始发青，像是被冻伤，血脉流动变得极其缓慢。
楚江王看了他一眼，身影逐渐变淡。
“记住那个印记。”他说，“它认出了你，你也该认出它了。”
说完，残魂沉回官印，光芒隐去。
操场上只剩风声。
陈昭喘着气，慢慢抬起头。周鸿还站在原地，护心镜没了，衣服破损，左肩伤口渗血。但他脸上没有失败的愤怒，反而露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看着陈昭，嘴角扬起。
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向操场边缘。脚步很稳，背影笔直，不像逃，也不像败退，更像是完成了一件事后的离开。
陈昭想喊住他，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走入残烟之中，身形渐渐模糊，最后像被风吹散一样，不见了。
寒意从四肢蔓延到胸口。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刚才强行引动冥河之水，超出了身体承受极限。现在不只是累，是经脉冻结，气血停滞。
但他顾不上这些。
脑海里全是刚才那道爪形印记。
它不该出现在周鸿身上。那是属于上古妖魂的标记，是封印之外的东西。可周鸿明明一直在对抗他，为什么要用妖魂的力量？
除非……
一个念头冒出来，让他浑身一僵。
除非周鸿从来就不是主使者。
远处传来脚步声。
有人跑进操场，喊着李阳的名字。是其他学生发现了异常，赶来查看。手电光照进来，扫过碎裂的石板和断裂的铁链。
陈昭动不了，也不想动。
他跪在原地，视线死死盯着周鸿消失的方向。手指抠进地面，指甲缝里全是碎石和血。
护心镜碎了，阵破了，人走了。
可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