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艘饱经摧残的“两栖突击者”小心翼翼地停靠在废弃购物中心一处相对坚固的水泥平台上，铁拳率先跳下车，金属靴子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巨大的拳套已经处于半激活状态，发出低沉的嗡鸣。
扳手和莉亚紧随其后，都佩戴着过滤面罩。扳手手里拿着一个改造过的环境探测仪，莉亚则紧握着她的工程平板和一支多功能撬棍。
购物中心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浑浊的污水淹没了底层的大部分区域，只剩下一些较高的自动扶梯和断裂的廊桥露在水面上。各种破烂的货架、漂浮的垃圾和不知名的骸骨堆积在一起，散发着一股混合了腐烂和化学试剂的怪味。头顶的穹顶布满了破洞，惨淡的天光投射下来，形成一道道诡异的光柱。
但最引人注目的，并非这末日废墟的景象，而是这里的“安静”。那种驱赶了变异生物的特定低频声波在这里似乎更加清晰，形成了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背景音。而且，水面异常平静，连一丝涟漪都没有，仿佛死水一潭。
“这边。”扳手看着探测仪上显示的声波源方向，指向一条通往建筑深处的、水位较浅的通道。
三人小心翼翼地涉水前行。水只到膝盖，但冰冷刺骨，水下还隐藏着各种绊脚的杂物。
走了大约五六分钟，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人造光源。通道尽头连接着一个地势较高的中庭区域，这里的水基本退去，地面还算干燥。中庭被粗糙地改造过，用废弃的金属板和防水布搭起了几个简陋的棚屋。中央的空地上，摆放着几台正在运行的、看起来像是大型音响和信号发射器的设备，那些令人不安的低频声波正是从这里发出的。
几个穿着灰色统一制服、戴着全覆盖式呼吸面罩的人，正麻木地在中庭里活动。有的在擦拭设备，有的在记录数据，还有两个正用一个带有探针和能量束缚场的装置，对着一只被关在笼子里、不断发出威胁性低吼的变异水鼠进行操作。那装置发出柔和的光芒，笼罩住水鼠，水鼠的挣扎和低吼肉眼可见地减弱，最终变得温顺，甚至有些呆滞，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整个过程安静、高效，却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感。
“他们在‘净化’它…”莉亚低声道，声音透过面罩有些失真，带着一丝寒意。
铁拳眯起眼睛，直接大步走了过去，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中庭里格外突兀。
那些灰衣人听到动静，齐刷刷地转过头。他们的眼神透过面罩的镜片看过来，没有惊慌，没有敌意，甚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有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仿佛铁拳他们的出现，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们是谁？这里是‘净化之地’，闲杂人等离开。”一个看似头目的灰衣人用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说道，他的声音和那些低频声波一样，缺乏人类的情感。
“净化？”铁拳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把活生生的东西变成木头疙瘩，叫净化？”
那头目似乎对铁拳的挑衅毫无反应，只是平静地重复：“混乱的情感是低效与痛苦的根源。我们在执行‘圣谕’，消除不必要的干扰，引导生命走向更高的秩序与平和。请你们离开，不要干扰神圣的工作。”
“圣谕？狗屁！”铁拳骂道，“谁给你们的‘圣谕’？‘遗忘者’？”
听到“遗忘者”三个字，那些灰衣人的动作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停滞，但很快又恢复了麻木。头目依旧用平板的语调说：“我们只是在执行必要的程序。为了最终的纯净世界。”
扳手悄悄对铁拳和莉亚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注意到在其中一个棚屋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物资箱，上面似乎印着某种特殊的符号，与老陈数据里提到的“遗忘者”标志有几分相似。
莉亚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尝试沟通：“我们无意与你们为敌。我们只是在寻找一些答案。关于‘心魇’项目，关于‘情绪诱导剂’…”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头目的电子音陡然提高了一丝，虽然依旧平板，却带上了某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心魇’是过时的、不完美的技术。我们正在推行更彻底、更根本的‘净化’。无关人员，请立刻离开！否则，我们将执行驱逐协议！”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中庭周围几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升起了几座自动炮塔，幽蓝的枪口对准了三人。同时，那低频声波的强度似乎也在悄然增加，让人产生一种心烦意乱、思维迟滞的感觉。
“妈的！谈崩了！”铁拳低吼一声，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等等！”扳手突然喊道，他指着那些正在运行的大型声波设备，“它们的能量输出在变化！不仅仅是驱赶生物…它在试图影响我们的情绪！”
莉亚也感到一阵莫名的焦躁和空虚感袭来，她强忍着不适，快速分析着中庭的结构：“铁拳！那些设备是关键！还有，注意他们关变异生物的笼子后面，有一条应急通道！”
“明白！”铁拳怒吼一声，不再犹豫，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直接冲向最近的一座自动炮塔！他的金属拳套带着恶风，狠狠砸在炮塔的基座上！
“铛！！”
金属扭曲的声音刺耳响起！那座炮塔被他狂暴的力量直接砸歪，炮口无力地垂向地面。
其他炮塔立刻开火，能量光束呼啸而来！铁拳不闪不避，依靠着拳套和自身强大的防御力硬抗，同时如同拆玩具一样，一拳一个，将那些自动炮塔砸得七零八落！
那些灰衣人见状，并没有四散逃跑，而是迅速聚集到头目身边，举起了一种看起来像是焊枪改造的能量武器，对准铁拳射击。他们的射击精准而冷静，但缺乏那种生死搏杀间的狠辣和变通，更像是执行预设程序的机器。
扳手则趁乱冲向那些大型声波设备，试图找到关闭或者干扰它们的方法。莉亚则按照自己的判断，冲向那个应急通道入口，用撬棍试图撬开紧闭的金属门。
“砰！砰！砰！” 铁拳如同战神下凡，在能量光束中穿梭，每一次挥拳都必然有一个灰衣人连人带武器被轰飞出去，撞在墙壁或者设备上，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他刻意控制了力道，没有下杀手，毕竟还需要活口。
扳手很快找到了声波设备的一个外部接口，将自己的便携电脑连接上去，手指飞快地操作，试图破解其控制系统。“程序锁很复杂…带有情感识别验证…我在尝试暴力破解和频率干扰！”
莉亚那边也取得了进展，她找到了应急门的气压锁弱点，用撬棍别开了一道缝隙。“门要开了！”
就在这时，那个灰衣人头目见势不妙，突然按下了手腕上的一个装置。中庭顶部的几个扩音器发出了更加尖锐、频率更高的声波！
“呃！” 莉亚和扳手同时闷哼一声，感觉脑袋像是被针扎一样剧痛，动作瞬间迟缓下来。就连铁拳也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烦躁。
“干扰他！” 铁拳对着扳手大吼，同时猛地将一个冲过来的灰衣人连人带武器砸进了水里。
扳手强忍着头痛，加大了破解力度。屏幕上数据流疯狂滚动。几秒钟后，他猛地按下一个按键！
“嗡——！”
那尖锐的高频声波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杂乱无章的电流噪音。那些大型声波设备的运行指示灯也开始疯狂闪烁，变得不稳定。
压力骤减！
“走！” 莉亚终于撬开了应急门，对着两人喊道。
铁拳一拳逼退最后两个试图阻拦的灰衣人，抓起那个被他重点“照顾”、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头目，和扳手一起迅速冲进了应急通道。
“哐当！” 莉亚从里面将金属门重新关上，并用撬棍卡死。
通道内一片黑暗，只有扳手探测仪上的微弱光芒和远处应急门被撞击的声音。
“妈的，一帮神经病！” 铁拳喘着粗气，将那个瘫软的头目扔在地上，检查了一下自己拳套上的几处新划痕。
扳手靠在墙壁上，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他们的技术…很奇特。那种声波，不仅能影响生物，还能直接干涉情绪。”
莉亚心有余悸：“他们完全被洗脑了，认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情。那个‘圣谕’…还有‘纯净世界’…”
被铁拳抓来的那个头目，面罩已经被扯掉，露出一张苍白、平凡但眼神空洞麻木的脸。他即使被俘虏，脸上也没有恐惧，只是喃喃低语：“干扰程序…必须清除…为了纯净…”
铁拳烦躁地踢了踢脚下的碎石：“现在怎么办？这鬼通道通往哪儿？”
扳手调整着探测仪：“声波源被干扰了，但另一个更强的信号源在前面…而且，我好像捕捉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广播信号，提到了…‘旧日广场’和‘净化仪式’？”
三人对视一眼。
看来，这沉没都市的水，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而那个所谓的“净化仪式”，恐怕就是下一个关键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