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凯的手在抖，他死死盯着那个亲信护卫捧来的木盒。
这盒子不大，绝不可能是运来救急的银子。
他的心沉了下去。难道……是陛下怪罪他办事不力的斥责文书？
他颤抖着接过木盒，打开。
没有斥责的文书，也没有救命的银子。
盒子里，只有一张纸，一张盖着玉玺的圣旨。
陆文凯的心凉了半截，展开圣旨，上面的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着，大秦银行即刻张榜，凡我大秦子民，凭新钞秦元，可于行内平价兑买官盐、官糖。盐，每斤二十文；糖，每斤一百文。而且殿内还有其他紧俏货物，均不限量，不限购，只收秦元。”
盐？糖？
其他紧俏货物？
陆文凯懵了，脑子一时间转不过弯。
这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
银行的信誉马上就要崩了，那座银山马上就要被搬空了！
陛下不送银子来，却送盐和糖来？还卖得这么便宜？
市面上，一斤最粗的劣等私盐都要上百文，稍微好点的白盐更是有价无市。
至于白糖，那更是王公贵族才能享用的奢侈品，价比黄金！
用这种价格卖，卖多少亏多少，这跟直接送钱有什么区别？
不对……
陆文凯拿着圣旨的手，忽然停住了颤抖。
他反复看着那最后四个字——“只收秦元”。
他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瞬间将所有的迷雾都照亮了。
只收秦元！
他明白了！陛下这一手，根本不是要救银行的银子，而是要救银行的“信”！是要从根子上，釜底抽薪！
“来人！快！把这道旨意誊抄一百份，给我贴满整个银行，贴到大街上去！快！” 陆文凯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变得尖锐，脸上却浮现出一股近乎狂热的神采。
……
皇宫，书房。
陈海背手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神色平静。
在他眼前，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光幕悬浮着。
【仁善值：一亿六千万……】
【铁血值：三千万……】
这才是他真正的底气。
钱谦益之流以为和他玩的是经济战，是阴谋阳谋，可他们永远不会知道，陈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他们在同一个维度上较量。
“系统，兑换。”
【请选择兑换列表】
“仁善列表。”
【仁善列表已展开……】
“兑换：精盐，十万斤。”
“兑换：白糖，五万斤。”
【兑换成功，消耗仁善值共计点。物资已传送至指定仓库。】
光幕上的仁善值数字跳动了一下，少了一截，但陈海毫不在意。
这点点数，只要山东、河南的安抚工作继续推进，要不了多久就能赚回来。
但用这点点数，却能一劳永逸地解决眼前的金融危机，彻底夯实新朝的经济根基，这笔买卖，赚翻了。
他要让那些自以为掌控着天下钱袋子的士绅们明白一个道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只是个笑话。
……
大秦银行门口。
恐慌的情绪已经蔓延到了顶点。
那座曾经震撼了全京城的“银山”，此刻已经矮了一大半，像个被啃得差不多的馒头。
一些真正存了钱的百姓也加入了挤兑的队伍，哭喊着要拿回自己的血汗钱。
就在这时，银行里冲出十几个伙计，手里拿着刚写好的告示和浆糊桶，在所有能贴的地方，都贴上了一张盖着鲜红印章的皇榜。
“都看啊！银行出新告示了！”
一个识字的秀才下意识地念了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凭新钞秦元，可于行内平价兑买官盐、官糖。盐，每斤二十文；糖，每斤一百文……”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在嘶吼。
整个嘈杂的街道，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愣在原地。
一秒，两秒……
“什么？！”
“盐！官盐！一斤才二十文？我没听错吧？”
“还有糖！白花花的糖！一斤一百文？疯了吧！”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一个刚刚用五两银子换回一沓秦元，又用秦元换回五两银子的地痞，手里还攥着那锭温热的银子，整个人都傻了。
他旁边的一个同伙捅了捅他：“哥，咱……咱还换吗？”
“换你娘的腿！”那地痞头子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满脸懊悔，“快！把银子给我！去柜台！给老子换成秦元！老子要买盐！买十斤！”
这一下，点燃了所有人的理智。
盐！糖！
这才是老百姓过日子离不开的东西！
尤其是盐！
新朝的官盐，雪白干净，没有苦味，之前只在军中和官府内部流通，黑市上炒到了天价。
现在，只要二十文一斤，还只收新钞？
“换钱！快给我换成秦元！”
“别挤！老子先来的！我要换钱买糖！”
“我的天爷啊，这比存钱给利钱还划算！”
刚才还拼了命要用新钞换银子的队伍，瞬间调转方向，变成了拼了命要用银子换新钞。
那些手里攥着碎银、铜板，甚至金块的人，疯了一样冲向柜台。
而那些刚刚领了钱谦益的赏钱，把秦元换成银子上交的闲汉们，更是肠子都悔青了。
他们看着别人拿着新钞去旁边的兑换专柜，换走一包包雪白的官盐和晶莹的白糖，眼睛都红了。
“掌柜的！掌柜的！我刚换的银子，能换回来不？我不要银子了，我要秦元！”
“滚！换出去的银子泼出去的水，还想换回来？后面排队去！”
银行的伙计们腰杆瞬间硬了，面对这些刚才还嚣张无比的地痞，现在一个个都成了大爷。
那座岌岌可危的银山，停止了缩水。
紧接着，以比之前流失时更快的速度，重新堆积起来。
一块块银锭，一袋袋铜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让那座银山，变得比开业时更加雄伟、更加壮观。
陆文凯站在二楼，看着楼下这戏剧性的一幕，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他看着那些百姓脸上发自真心的狂喜，看着那些阴谋家雇来的地痞们懊恼绝望的神情，再看看那座重新变得巍峨的银山，终于明白了陛下那道圣旨的真正分量。
这哪里是圣旨。
这分明是降维打击！
……
钱府。
钱谦益的脸色比窗外的冬雪还要白。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工匠跪在他面前，手里捧着几张废掉的刻版和一团浸泡得发烂的纸浆，声音里带着绝望。
“牧翁，恕老朽无能……这……这新钞，仿不出来！”
“纸张也就罢了，用上好的竹料，多费些功夫，总能仿个七八分像。那水印，虽然精巧，但给我时间，也能琢磨出来。”
老工匠颤抖着举起一张“一元”秦钞，指着上面一个徽记图案：“可是这个……这个油墨，它……它会变色啊！正着看是赤金色，侧着看，它就变成了青绿色！此等神仙手段，闻所未闻，见所未闻！老朽钻研刻版印制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奇物！这……这不是凡人能造出来的东西！”
钱谦益的心，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门生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凄厉：“老师！不好了！那……那大秦银行，开始卖官盐了！一斤二十文！全城的人都疯了！咱们派去挤兑的人，现在……现在全都倒戈了，拿着咱们的银子去换新钞买盐了！”
“噗——”
钱谦益只觉得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溅红了身前的书案。
挤兑，变成了抢购。
釜底抽薪，变成了为人做嫁衣。
仿造假钞的杀手锏，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神话。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他瘫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终于意识到，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和陈海，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他还在用着前朝的权谋、士绅的手段，而人家，已经用上了他无法理解的力量。
这，就是新君的手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