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
还来？
这两个词，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肖恩那刚刚从休克边缘挣扎回来的大脑皮层上。
他那因为缺氧和惊吓而变得迟钝的思维，在这一瞬间，崩断了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
“不……”
一个沙哑、破裂的音节，从他干涸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他瘫软在伊格瑞丝那温暖巨大的龙爪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使得上力气，却依旧本能地，用尽了全身的细胞在抗拒。
“不要……下一个了……”
他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眼神涣散，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被玩坏了的破碎感。
“嗯？”伊格瑞丝巨大的金色眼眸眨了眨，她好奇地看着掌心里的肖恩，那张惨白的小脸上，写满了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抗拒。
她凑得更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肖恩的脸颊。
“为什么不要呀？”她的声音直接在肖恩脑海里响起，充满了纯真的困惑，“你刚才不是很开心吗？”
开心？
我哪里开心了！
我他妈刚才正在体验三万英尺高空无伞包机自由落体！我的魂都还在云层里飘着没捡回来呢！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委屈涌上心头，肖恩的眼眶一热，差点当场哭出来。
他猛地抬起头，用一种几乎是控诉的视线，死死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美得惊心动魄的龙脸。
“你管那个叫开心？！”他吼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劈了叉，“我差点就死了！摔成一滩肉泥！你知道吗！”
伊格瑞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巨大的龙爪下意识地收紧了一点，生怕把他掉下去。
她看着肖恩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还有那双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她那独特的脑回路，再一次得出了一个让肖恩想当场去世的结论。
“我知道呀。”她点了点头，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肖恩愣住了。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把我扔下去？！
“可是，我不是接住你了吗？”伊格瑞丝歪了歪她那山峦般的头颅，金色的竖瞳里满是无辜，“我知道你不会死的，所以我才送你这个礼物的呀。”
她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充满了回忆的甜蜜。
“而且，肖恩，你刚才的样子，真的……真的好棒！”
棒？
我棒你个大头鬼啊！
肖恩感觉自己的血压正在以一种不健康的方式疯狂飙升。
“你从云层里冲出来的那一刻，整个身体都在发光！”公主殿下的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的崇拜与迷恋，“你的四肢舒展开，像一只拥抱天空的雄鹰！那不是恐惧，那是对自由最彻底的宣告！”
她越说越兴奋，巨大的龙尾在身后开心地甩来甩去，搅动着云海翻滚。
“还有你的尖叫！”
伊格瑞丝的语气变得无比激动，仿佛在形容什么神圣的史诗场面。
“那声音！充满了力量！穿透了云层，连风都在为你共鸣！那不是害怕的惨叫，那是你积攒在身体里所有的热情、所有的能量，在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最华丽的呐喊！”
肖恩目瞪口呆地听着这番离谱到极致的赞美，他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尖叫……是华丽的呐喊？
他那吓到大小便失禁前的最后挣扎……是对自由的宣告？
这滤镜……得有星系那么厚吧！
“我能感觉到，”伊格瑞丝的声音变得梦幻起来，她看着肖恩的眼神，柔情得快要滴出水来，“那呐喊里，有你对我的爱意！是唱给我听的，对不对？”
“我……”
肖恩感觉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他想反驳，想解释，想告诉她那只是单纯的，濒临死亡前的求救信号。
可是看着伊格瑞丝那双充满了期待和幸福的眼睛，他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能说什么？
说“对不起公主殿下，你误会了，我刚才只是单纯在怕死”？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这么说了，下一秒，伊格瑞丝就会为了让他“克服恐惧”，把他再扔下去一次，让他“再体验一遍真正的快乐”。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了他。
跟一个恋爱脑的龙族公主讲逻辑，就跟试图跟一块石头解释微积分一样，是徒劳的。
他放弃了。
他认命了。
他瘫在龙爪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而他的这副模样，在伊格-瑞丝看来，又有了新的解读。
“啊，你害羞了！”公主殿下恍然大悟，她用龙爪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肖恩的脸颊，“被我说中心事了，对不对？”
肖恩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随便吧。
你说是就是吧。
我累了。
毁灭吧。
看到他“默认”了，伊格瑞丝更加开心了，她发出一阵愉悦的低吟，像是在哼着小曲。
她托着肖恩，在云海之上欢快地盘旋飞舞，巨大的翅膀每一次扇动，都掀起万丈云涛。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的声音充满了雀跃。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种释放自己的感觉……”
公主殿下忽然停了下来，悬浮在半空中。
她那双巨大的金色眼眸，亮起了一种让肖恩头皮发麻的光。
那是一种找到了绝世珍宝，并且迫不及待想要和人分享的光。
“肖恩！”她兴奋地宣布，“我决定了！”
肖恩的心脏，咯噔一下。
“下一个礼物，我们去一个能让你喊得更尽兴，更华丽的地方！”
她不由分说，巨大的龙爪将肖恩稳稳地放在自己宽阔的后背上，随即双翼一振，整个身体如同一枚红色的流星，朝着一个新的方向，猛地加速！
狂风再次呼啸，但这次有了魔法屏障的保护。
肖恩趴在龙背上，绝望地抬起头，他看到伊格瑞丝正朝着远方一片诡异的，海天相接之处飞去。
那里的天空，乌云密布，隐有雷光闪烁。
而海面之上，一个巨大到不可思议的黑色漩涡，正在缓缓转动，仿佛一张通往地狱的巨口。
“你看那里！”伊格瑞丝的声音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期待，直接在他脑海中炸响。
“那就是悲鸣海妖的漩涡！传说，海妖的歌声，能引出万物生灵内心最深处的呐喊！”
“我们去那里，我想听你，再为我唱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