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真的跟刀子一样。
安宁裹着厚厚的火狐裘，还是被吹得脸颊生疼。她站在燕云关外的采石场上，像一朵误入狼群的娇贵牡丹，显得格格不入。
周围的苦役们停下手中的活计，呆呆地看着这位从天而降的贵人。他们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更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几十名皇家禁卫黑着脸站在她身后，杀气腾腾。
“人呢？”
安宁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子，声音有些发抖。不是怕的，是气的。
“把他给我揪出来！”
片刻后，一个衣衫褴褛、满脸胡茬的男人被禁卫押到了她面前。他左腿微跛，背上背着沉重的石筐，那双曾经不可一世的眼睛里，如今只剩下一片死灰。
顾云帆。
曾经鲜衣怒马的京城第一纨绔，如今只是编号“三九四七”的流放犯人。
他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呼吸。他此时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直接死掉。
“抬头。”
安宁的声音冷得像冰。
顾云帆身子一颤，没动。
“本公主让你抬头！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安宁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他那脏兮兮的领口，硬生生逼着他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
顾云帆看到了那双大眼睛里蓄满的泪水，还有那熟悉的、蛮不讲理的倔强。
“公主……”
他的嗓音沙哑粗砺，像是被砂纸磨过。
“罪臣污秽，恐污了公主的眼。您……回去吧。”
“回去？”
安宁气极反笑，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顾云帆，你个混蛋！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
“你说你会风风光光地娶我，你说你会做个大英雄！结果呢？你就躲在这儿搬石头？你是不是觉得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很深情？”
“我……”
顾云帆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言以对。
他现在是个废人，是个罪人。顾家没了，他也毁了。他拿什么去娶那个金枝玉叶的公主？
“我不配。”
他低下头，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我是个懦夫，是个窃贼，是个废物。公主，您忘了我吧，京城多的是青年才俊……”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他那张脏兮兮的脸上。
安宁的手掌震得发麻，心却更痛。
“顾云帆，你给我听好了！”
她指着他的鼻子，拿出了当年在大街上纵马狂奔的气势。
“本公主不要什么青年才俊，本公主只要我的债！”
“你欠我一场大婚，欠我一辈子的承诺！想用一句‘不配’就赖账？门儿都没有！”
“可是我……”
“闭嘴！我不要听可是！”
安宁深吸一口气，抹掉脸上的泪水，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从今天起，我就住在这儿了。”
“你搬石头，我给你擦汗；你住窝棚，我给你铺床。哪怕是讨饭，本公主也跟着你一起讨！”
“直到你把欠我的债还清为止！”
顾云帆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娇生惯养，如今却为了他跑到这苦寒之地吃沙子的女孩。心中那早已熄灭的火种，似乎又被这一把烈火给重新点燃了。
“你……真的不嫌弃？”
“嫌弃啊，脏死了，臭死了。”
安宁嫌恶地皱了皱鼻子，却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那只满是老茧和伤痕的手。
“所以你得努力啊。”
“顾云帆，你虽然没了武功，没了爵位，但你还有脑子，还有手脚。”
“我皇兄说了，北境现在缺人，缺那种不要命的疯子。”
“你敢不敢从头再来，给本公主挣个诰命回来？”
顾云帆的手在颤抖。
良久，他反手握住了那只柔软的小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眼中的死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久违的亮光。
“好。”
“为了你，我这就去跟阎王爷抢命。”
不远处，几名监工的校尉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打扰这诡异而又感人的一幕。
这哪里是来探监的？
这分明是来抢亲的土匪头子啊！
京城，皇宫。
顾云峥放下手中的密信，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这丫头，比我想象的有种。”
“那是自然。”
楚玄辰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
“毕竟是我们楚家的种，认准了就不撒手。”
“不过……”
顾云峥话锋一转，从案头拿起另一份奏折。
“安宁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但朝堂上那个空缺的将军职位，可是有不少人盯着呢。”
“那些老家伙们，又开始不安分了。”
“哼，不安分？”
楚玄辰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那就给他们找个‘大麻烦’。”
“正好，你那个好闺蜜王月龄，最近在演武场上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啊。”
顾云峥眼睛一亮。
“你是说……”
“没错。”
楚玄辰大笔一挥，在奏折上批下朱红的大字。
“传朕旨意。”
“册封王月龄为……”
“大夏第一位女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