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军事堂议事后，霍焌便整日泡在工坊里，对着各式火器图纸冥思苦想。这日傍晚，他正对着一架投石机模型出神，忽闻院中传来妹妹的呼唤：
“哥，快接住！”
但见霍幺妹不知何时爬上了院中老枣树，正挎着竹篮摘枣。见兄长抬头，她笑嘻嘻地抛下一颗熟透的枣子。霍焌下意识伸手接住，目光却定格在妹妹身后那片晚霞浸染的天空。
“若是...若是能飞上天...”他喃喃自语，手中的枣子悄然落地。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如野火燎原般不可收拾。当夜霍府书房灯火通明，霍焌在纸上疯狂演算，地上扔满了废稿。待到鸡鸣时分，他猛地推开纸笔，眼中布满血丝却熠熠生辉。
次日清晨，霍焌顶着两个黑眼圈求见李世民。
“殿下请看，此物名为飞天神火球。以绸为囊，以火为力，可载三人升空。若在空中投掷震天雷，任他突厥铁骑再凶悍，也只能望天兴叹！”
李世民仔细端详图纸，眉头越皱越紧：“霍卿，人非飞鸟，岂能上天？此等异想天开之说，未免...”
“殿下！昔年公输班制木鸢，三日不落...”
“那是传说！”李世民摆手打断，“眼下当务之急是加紧制造震天雷。飞天之说，太过虚无缥缈。”
霍焌还要争辩，李世民已转身批阅奏章：“退下吧。”
从东宫出来，霍焌失魂落魄地走在宫道上。迎面撞见柴绍带着亲兵巡防，老将军见他这般模样，粗声问道：
“亲家公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我家那小子又惹你生气了？”
霍焌正待发作，转念一想，忽然拉住柴绍：“柴兄，若我告诉你，我能让唐军飞上天，你信不信？”
柴绍瞪大眼睛，伸手探他额头：“也没发烧啊？是不是试火药时震坏脑子了？”
“我说真的！”霍焌急得跺脚，当即在宫墙上画起示意图。
待听完这匪夷所思的计划，柴绍哈哈大笑：“老霍啊老霍，我知道你聪明，可这...这也太离谱了！人要是能飞，老子倒立着走遍长安城！”
正当二人争执时，平阳公主的轿辇经过。闻声下轿问明缘由，她竟没有发笑，反而仔细端详起宫墙上的草图。
“霍先生，”她轻声道，“当日你说要研制火药时，满朝文武也都说是异想天开。”
霍焌心中一热：“公主信我？”
“我信。”平阳公主取下头上金簪，“这支凤头钗是母后所赐，值钱三百贯，先拿去用。”
柴绍急道：“夫人！这未免太纵容他了...”
“你懂什么？”公主瞪了丈夫一眼，“霍先生既然开口，必是已有成算。火药之物不也是如此？”
她转向霍焌，目光灼灼：“需要多少银钱，尽管开口。本宫当年的嫁妆，还够支应一阵。”
柴绍看看夫人，又看看霍焌，猛地一拍大腿：“罢了！老子也陪你赌一把！”说着解下腰间钱袋，“这是攒着给那小子娶媳妇的私房钱，先借你用！”
消息传到程知节耳中，这老浑人直接扛着钱箱闯进霍府：
“老霍！听说你要造会飞的火球？算俺一个！这二百贯你先拿着，不够俺再去抢...不是，再去借！”
不到三日，霍焌案头已堆满银钱。秦琼送来五十贯，李靖遣人送来舆图，连房玄龄这妻管严都悄悄托人捎来二十贯。
霍府后院很快支起工棚。霍焌带着秦怀道李德謇等小将，日夜赶制第一个飞球。这日正在缝制巨大的绸囊，忽闻墙头传来轻笑。
但见霍幺妹坐在墙头，晃着双脚：“哥哥的大灯笼什么时候能飞起来啊？”
“什么灯笼！”霍焌没好气地挥手，“快下去，摔着怎么办？”
少女灵巧地跃下墙头，凑近细看：“要用最薄的蜀锦才好，宫里的风筝都用这个。”说着竟掏出绣花针，“我帮哥哥缝。”
柴令武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官家小姐做女红，更没见过这般灵巧的手法。只见霍幺妹飞针走线，针脚细密匀称，比老裁缝也不遑多让。
转眼半月过去，第一个试验品完成。这日清晨，终南山脚的空地上挤满了人。三丈高的绸囊在晨风中微微抖动，下方的吊篮里装满沙袋。
霍焌亲自点燃火盆，热烟缓缓充入绸囊。在众人注视下，绸囊渐渐鼓起，吊篮开始摇晃...
“起来了！起来了！”程处默兴奋大叫。
却见那飞球摇摇晃晃升到树梢高度，突然一阵侧风吹来，绸囊被扯开个大口子，轰然坠落。
众人一片哗然。柴绍摇头叹气，程知节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把输掉的钱赢回来。
霍焌却盯着残骸若有所思：“是了，要抗风，就得改形状...”
“先生请看。”平阳公主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指着空中盘旋的苍鹰，“飞禽都是这个流线形状。”
霍焌恍然大悟。此后半月，他带着众人反复试验。期间又失败三次，最惊险的一次火盆倾覆，差点把整个工棚烧毁。
这日傍晚，霍焌独自对着第五个模型发呆。霍幺妹提着食盒过来，见状轻声道：
“哥哥，记得小时候放孔明灯吗？你在灯下系过小旗子，说这样才稳。”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霍焌连夜修改设计，在吊篮下加装稳定索。
武德七年秋分，终南山上旌旗招展。李渊率文武百官亲临，要亲眼看看这个“飞天神火球”。
这次的新飞球通体玄黑，形如巨卵。在众人注视下，霍焌与柴令武登上吊篮。
火盆点燃，热烟充盈。飞球稳稳上升，十丈、二十丈、五十丈...最终停在百丈高空！
吊篮中的柴令武按照演练，向下投掷染色粉包。但见红烟在突厥模拟军阵中炸开，精准无比。
观礼台上鸦雀无声。突然，程知节嗷一嗓子跳起来：
“飞起来了！真他娘飞起来了！”
李靖激动得白须乱颤：“陛下！有此神物，山川险阻皆成坦途！”
李渊仰望着空中的飞球，良久方道：“霍卿，你要多少工匠？”
是夜，霍府张灯结彩。柴绍拎着酒坛闯进来，见面就嚷：“亲家！老子说话算话，这就倒立走给你看！”
霍焌忙拦住他，两个昔日冤家相视大笑。院墙上，霍幺妹与柴令武并肩坐着看星星。
“世叔真厉害。”少年喃喃道。
少女轻笑：“我哥哥啊，从来都是创造奇迹的人。”
而此时霍焌已在绘制新的图纸——他要造一支真正的空军，让大唐的旗帜，飘扬在每一个敌人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