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吕思颖的房间。她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核对着一份租赁合同的电子版,表情一丝不苟。桌上的手机响起微信视频通话的提示音,屏幕上显示“麻烦精”。
吕思颖微微蹙眉,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吕思颖: “说。这个月零花钱超支的部分我不会补给你。”
屏幕里,妹妹吕思萌的脸占据了整个画面,背景是她的卧室,显得有些杂乱。
吕思萌: “姐!你先别提钱!我跟你说个超级超级劲爆的事!比你那些合同劲爆一万倍!”
吕思颖的眼睛没离开电脑屏幕,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你数学月考成绩出来了?还是又把哪个同学的什么东西弄坏了要赔钱?”
吕思萌: “哎呀不是!是关于你那个新房客!就你昨天说的,租了你紫竹苑那套一居室的,那个……矮胖矮胖的大叔!”
吕思颖敲击键盘的手停了下来,目光终于转向手机屏幕,带着审视。
吕思颖: “林凡?他怎么了?他找你麻烦了?” 她的语气瞬间变得警惕而冰冷。
吕思萌: “不是他找我麻烦!是今天!就在他那套房门口!我碰见一个男的!一个——超级无敌大帅哥!”
吕思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显然对“帅哥”这个信息点不感兴趣。
吕思颖: “所以呢?那栋楼里住着别人很正常。说重点。”
吕思萌 激动地前倾身体:“重点就是!那个帅哥!他手里拿着钥匙!正准备开那个胖大叔的门!”
吕思颖身体坐直了,眼神锐利起来:“你看清楚了?他进去了?”
吕思萌: “那倒没有……我正好回来,就问他干嘛的。你猜他怎么说的?” 她故意卖关子。
吕思颖: “吕思萌。” 姐姐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压力。
吕思萌撇撇嘴,语速飞快地说:“他说——他是那个胖大叔的‘朋友’!来看望他的!而且他的穿着看起来很昂贵呢”
电话两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吕思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屏幕上,吕思萌则是一脸“你看吧,我就说很离谱吧”的兴奋表情。
吕思颖语气平静得可怕:“一个穿着打扮、气质长相,都和底层打工者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和一个你口中‘矮胖矮胖’的工厂工人。是‘朋友’。吕思萌,你觉得这个概率有多大?”
吕思萌: “几乎为零!所以我才说劲爆啊!姐,你不觉得这太奇怪了吗?那个帅哥……他真的帅到不像真人,穿的西装一看就超级贵!我后来还想加他微信来着,被他直接拒绝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她的语气从兴奋转向一丝委屈。
吕思颖捕捉到关键信息后,声音更冷了:“你问他加微信?你疯了?一个身份不明、行为矛盾的危险分子?”
吕思萌: “什么危险分子嘛!他看起来明明就很有教养,就是……有点太高冷了!”
吕思颖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听着,吕思萌。穿着昂贵的西装,却声称是底层租客的朋友,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危险信号。他可能在踩点,或者在策划什么。第一,立刻删除你手机里任何可能关于这个人的照片或信息。第二,以后见到这个人,立刻避开,不许再有任何接触。”
吕思萌不满地“我哪有机会拍他的照片呀?当时都害羞死了 。”
吕思颖: “那就好,管好你自己。挂了,我还有工作。”
不等吕思萌再反驳,吕思颖直接按下了结束通话的红色按钮。
视频通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吕思萌对着退回聊天界面的手机屏幕,气鼓鼓地“哼”了一声。
“什么嘛!又是这样!自以为是!控制狂!”她不满地嘟囔着,把手机摔在柔软的床铺上。
姐姐最后那冰冷的语气还在耳边回响。“危险分子”、“踩点”、“策划”……
这些词让她心里有点发毛,但随即,那个帅哥挺拔的身影和那张无可挑剔的英俊的脸又浮现在眼前。
“那么帅……怎么可能是坏人……”吕思萌抱着枕头,把发烫的脸埋进去,心里像有只小猫在抓挠。被帅哥拒绝的委屈,以及对这个神秘帅哥愈发浓烈的好奇心,交织在一起,让她坐立难安。
她猛地抓过手机,点开一个三人的闺蜜小群。
“姐妹们!惊天大瓜!!!”她配上了一个“我疯了”的表情包,将今晚的离奇遭遇,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重点渲染了帅哥如何惊为天人,如何冷漠拒绝她,以及姐姐如何“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无辜帅哥定性为危险分子。
“你们说!我姐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这么极品的帅哥,错过是要遭天谴的!”
“他越是不理我,我越想知道他是谁!”
群里立刻炸开了锅,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出,夹杂着各种惊叹号和表情包。
一天后的一个傍晚,天空飘着细密的雨丝。
林凡的新身体,撑着伞,漫无目的地走在一条安静的林荫道上。
就在他路过一个公交站台时,脚步不由得一顿。
站台的檐下,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蓝白相间的宽大校服,被雨水打湿了些许,深一块浅一块的。女孩抱着膝盖,把头埋在臂弯里,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泣。
是吕思萌。
林凡的心下意识地一紧,几乎是本能地想转身离开——远离任何可能将他两个身体串联起来的人。
但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吕思萌似乎感觉到了注视,猛地抬起头。
她的眼睛红肿,脸上湿漉漉的。在看到林凡的刹那,她明显愣住了,随即脸上闪过极度复杂的神色——有被撞见狼狈的羞窘,有上次被拒绝的尴尬,还有一丝……仿佛看到救命稻草般的脆弱。
她慌忙用手背擦着脸,猛地站起来,却因为蹲得太久,脚下一麻,身子晃了晃。
林凡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两步,伸手虚扶了一下。
“没事吧?”林凡的声音在这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吕思萌站稳了,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没……没事。”
林凡本该立刻离开,但看着眼前这个和前一天那个张扬活泼的高中生判若两人的女孩,他的脚步像被钉住了。
吕思萌忽然抬起头,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哽咽:“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笑?很烦人?”
林凡温柔地看着她:“不会,你不应该这样想”
压抑了太久的她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带着哭腔:
“她们根本不懂!妈妈只知道赚钱和控制,姐姐眼里只有规则和利弊!她们从来不听我想说什么!我就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只能按照她们的要求活着!考不好是罪,穿不对是罪,我一直小心翼翼!我受够了!”
她的话语像失控的水龙头,倾泻着委屈和愤怒。
林凡静静地听着,伞面向她倾斜了一些。
吕思萌继续说着:“你知道吗……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我能看到外面,外面的人也能看到我,但谁也听不见谁……没有人真的想了解,盒子里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
就在这时,林凡开口了:“我懂。”
仅仅两个字。
吕思萌猛地止住哭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林凡的目光似乎穿过了她,落在了某个遥远的、不为人知的地方。他的嘴角牵起一丝极苦涩的弧度:“有时候……”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用词,“……我也觉得,自己像是活在另一个人的躯壳里。光鲜,但……不属于自己。”
他没有看她,像是在自言自语。
“周围很热闹,但声音传不到心里。你不能说,也无法说。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也没有人……能承受那个真相。”
雨点敲打着伞面,啪嗒作响。
“你……”吕思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委屈、愤怒,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心灵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