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称呼风波过去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反而松弛了不少。吕思萌捧着温热的杯子,忽然有了一种倾诉的欲望。
趁着吕思萌的心门打开了,林凡想跟她把最重要的事情聊清楚。
他没有评价她的母亲或姐姐,而是从她的感受出发,用一种近乎心理医生般的精准语言,将她破碎的感受重新编织、诠释:
“所以,你感觉到的不是不爱,而是一种……让人无法呼吸的爱。它像厚厚的蚕茧,本应保护你,却让你感到被困住,拼命想挣脱,又因为知道这茧本身就是‘爱’织成的,所以每一次挣扎都伴随着巨大的愧疚和自我怀疑。”
“你愤怒,不只是因为她们管着你,更是因为她们似乎从来不想,或者没有能力,去看见茧里面的你——那个会害怕、会委屈、渴望被无条件接纳的你。你所有的‘坏脾气’和‘叛逆’,可能都只是你在用力敲打茧壁,绝望地喊着:‘看看我!听听我!”
“你甚至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出了问题?是不是自己不够好,不配得到更温柔的理解?所以你更用力地去证明自己,去反抗,同时也把自己伤得更深……”
林凡缓缓地说着,每一句都像一把精准的钥匙,打开了吕思萌内心深处一扇扇自己都未曾清晰辨认的门。她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向身旁这个肥胖的、其貌不扬的年轻人,一双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这些话,直击她内心最隐秘、最柔软的角落,有些感受连她自己都无法如此清晰地表达出来。可这个看似普通的“凡哥”,却像读过她的心一样!
“你……你怎么会……”她的声音因震惊而颤抖,“你怎么会对我这么了解?我的内心世界……连我妈妈和姐姐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沉浸在共情中的他,一时忘形,泄露了远超一个“楼下邻居”应有的了解程度。对于吕思萌的了解途径几乎全部来源于新身体。看着吕思萌那探究和困惑的眼神,他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啊……这个……”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脸上努力装出几分尴尬和不得已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其实……是,是你跟你妈妈和姐姐打电话吵架的时候……我,我刚好在楼道里……所以……能听清一些。”
吕思萌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眼中的惊愕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被窥探隐私的些微不适,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深刻理解的巨大感动和慰藉。
原来,在这个冰冷的夜晚,在她以为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竟然有一个人,在某个角落里,如此清晰地“听”见了她的痛苦,并且……懂了。
她不再追问,只是低下头,用力吸了吸鼻子,轻声说:“……原来是这样。谢谢……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林凡看着她重新低下去的头,心里松了口气,接着,他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的妈妈给你造成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我接下来说的话并不是让你原谅她。而是你也许可以不再恨她,不再把她当成仇人。
你的妈妈也是受害者,这些具体详情也许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你的妈妈也许从来没有对你和你姐说过,她到底是如何“受害”的。也许你和你姐只是笼统的知道你的妈妈小时候家庭环境很糟糕。
但是据我推测,在你的妈妈小时候的生活环境中,在她的抚养者中,她的爸爸妈妈或者她的爷爷奶奶,以及一些其他生活在一起密切相处的亲戚,这些人必然对她没有尽到该有的给予爱的陪伴的义务,反而还给予了他很多严苛的对待,甚至经常打骂。他的感受从来没有被理解过,不挨骂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被理解感受呢?
他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爱和理解,从来没有感受过任何温情,他所经历的只有小心翼翼的做好每一件事,以及随时准备好被打被骂。他幼小的内心从一开始所面对的就没有任何温情和爱,只有随时随机且突然爆发的灾难。
所以你的妈妈,她并不是自己想变成这样,她并不是不爱你,只是她对你的爱全都是被她那悲惨的童年给扭曲了。
控制,服从,管理,她对你的这种爱…是在用自己的心血把你和你姐培养成她心目中所认为的,在这个黑暗的丛林世界里的强者。
在她的认知里,她知道,如果你和你姐无法成为一个不择手段的生存斗争的强者,那么你们就会经历她童年时期所经历的“因为弱”而遭遇的这个黑暗丛林世界的折磨。
你没听错,在你妈妈的认知里,她童年之所以悲惨,是因为她认为自己那个时候太弱小了。正是因为她因为弱受过那样极端的折磨,所以她才弹精竭虑,想要把你们培养成强者。
我知道你所受的伤害都是真实的,你可以痛恨她爱你的方式,但是我不希望你恨她。
因为她以为的爱就是这样…
你的妈妈很苦,你也很苦。
吕思萌听完后,她眼中的怨恨少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恍惚,以及一丝对母亲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