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马蹄声和甲胄碰撞声,如同惊雷般撕裂了金陵城的春夜。火光骤然亮起,映照着森冷的兵刃,将吕府和城西栖霞庄同时照得亮如白昼。
吕府。
府门被粗暴撞开的巨响,惊醒了所有沉睡或假装沉睡的人。吕本披着外袍冲出书房,看到的便是金吾卫将领冷峻的面孔和如林的长戟。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老夫乃致仕朝廷命官,皇亲国戚!”吕本色厉内荏地喝道,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
那将领并不与他废话,亮出东宫令牌,声音冰冷:“奉太子殿下令,吕本涉嫌谋逆大罪,即刻锁拿!府中一应人等,不得随意走动,违令者,格杀勿论!”
“谋逆?!”吕本瞳孔骤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猜到太子会动手,却没想到直接扣上了“谋逆”的滔天罪名!这意味着,再无转圜余地!
他猛地看向后院方向,女儿……惘儿……
几名如狼似虎的卫士上前,毫不客气地将他双臂反剪,冰冷的锁链套上手腕。那一刻,吕本所有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抽空,他瘫软下去,口中兀自喃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朱标……你好狠……”
栖霞庄。
这里的抵抗更为激烈。吕本蓄养的死士试图依托庄墙负隅顽抗,与包围而来的金吾卫精锐爆发了短暂而惨烈的冲突。箭矢破空,刀剑交击,怒吼与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和早有准备的围剿面前,这点抵抗如同螳臂当车。庄门很快被撞开,金吾卫潮水般涌入。为首的特领目标明确,直扑庄内看守最严密的内院。
当内院房门被踹开时,两名被囚禁多日、面黄肌瘦的管事,正被几名吕本死士用刀抵住喉咙,试图做最后的灭口。
“放下兵刃!否则立斩不赦!”金吾卫将领厉声大喝。
一场短兵相接的混战,血光迸现。最终,两名管事被成功抢下,虽然身上带伤,但性命无虞。而庄内负隅顽抗的死士,除少数被格杀外,大部分被生擒。关键的活口,保住了!
惘王府。
府外的喧哗同样惊动了府内。朱惘早已穿戴整齐,站在庭院中,面色沉静,听着长随的急报。他知道,兄长的网,收紧了。
吕氏则如同惊弓之鸟,衣衫不整地冲了出来,脸色惨白如纸,抓住朱惘的衣袖,声音凄惶:“殿下!外面……外面是怎么回事?是父亲……父亲出事了吗?”
朱惘缓缓抽回自己的衣袖,动作并不激烈,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他看着她,目光复杂,有痛惜,有愤怒,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清明。
“是啊,”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吕氏心上,“岳丈大人,涉嫌以西域奇毒‘幻萝菁’,借你之手,谋害母后凤体。如今,事发了。”
“不!不可能!”吕氏尖叫起来,泪水汹涌而出,“妾身不知道!殿下,妾身什么都不知道!那玉兰……那玉兰只是孝心啊!”
“孝心?”朱惘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他从怀中取出那香囊残片,“那这个呢?同源的‘幻萝菁’,长期佩戴,可侵蚀心神。岳丈送你此物,真是为了让你‘安神’吗?还是……让你也变得‘温顺乖巧’,更好掌控?”
吕氏看着那残片,如同见了鬼魅,踉跄后退,摇着头,却无法再说出辩解的话。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父亲意味深长的叮嘱,此刻都化作了刺向她心脏的利刃。
“你或许最初不知情,”朱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但你后来,真的毫无察觉吗?花匠死了,香商死了,那些管事被送走……你当真以为,这都是意外?吕妃,你让本王……如何再信你?”
最后一句,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吕氏瘫软在地,失声痛哭,那哭声里充满了绝望、悔恨和被戳穿真相后的崩溃。
朱惘不再看她,对闻讯赶来的府中侍卫统领下令:“封闭府门,没有本王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看好……王妃。”
他转身,向着府门外走去。那里,东宫派来接应他的人已在等候。他要去见兄长,要去亲眼看一看,那场由他参与掀起的风暴,最终会如何落幕。
庭院中,那几株吕家送来的玉兰,在火把的映照下,依旧绽放着洁白的花朵,幽香阵阵。然而此刻,这香气再无往日的清雅,只余下阴谋败露后的腐朽与凋零之气。
玉兰终将凋谢,而这场围绕它展开的惊心动魄的棋局,也到了图穷匕见、尘埃落定的时刻。只是这结局,对很多人来说,未免太过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