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晨风没有了以前的飒爽，吹在身上黏黏的。阳光在无云的天空中洒下，虽是晨间，却依然热力不减。刚刚晨跑了半小时的子玉，浑身已经是汗出如浆，又坚持了十多分钟，找了个遮阴的角落，开始了跑后的拉伸。
有意的恢复跑步的习惯，加上这年轻身体的加成，虽然不到半月的时间，但也基本恢复了上一世的成绩，夏天太热，不敢跑太快，不过刚才也有六分的配速。没有了计步器和GpS定位系统，手上的电子表也不是上一世的佳能和华为，只能起到计时的作用。拉伸了十多分钟，看看电子表，还不到七点钟。
街上的行人陆续地多了起来，前面早餐店的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周围的小桌上也慢慢的坐满了人，有学生、有工人、也有遛弯的老人们。仲道钢厂是省属大型企业，是这个农业省里的四大金刚之一，效益很不错，而且未来几年伴随着国家经济的起飞会越来越好。相应的，工人们的工资待遇也非常不错，一般双职工家庭的差不多有五百块的收入，这超过了旁边新华区的大部分家庭。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工厂的这种半体制化的思想，也让大部分人以进单位为荣，不屑于做二道贩子般的小买卖，所以商业的繁荣度极低。这也让仲道区的人们，成为市内几大市场最受欢迎的人群。
昨晚男人的战斗持续到十点半，人均一斤白酒，原定的住宿计划全被打破，四婶在旁边的招待所开了几个房间，让几个人住了进去，妈妈和三婶则留在了家里。今天是星期天，子玉起的很早，不到六点就跑出房间。回到房间大哥鼾声正隆，卸掉了多年的包袱，他喝的有点多。钢厂招待所还没有升级，不是未来的那个三星级宾馆。屋里没有卫浴设备，子玉只能端着盆去水房，穿着裤衩来了个冷水盆浴，爽的不要不要的。
没有准备留宿，子玉也就没有带换洗的衣服。早上的服装已经湿透，只能搓洗干净先晾着，等着九、十点钟穿着这半干的衣服，去旁边的服装店里买新的。挂好衣服，又把内裤拧干，光着身子拿起刚买的包子，一口气造了四个，才让焦灼的胃安静下来。暖瓶的保温效果还不错，里面的水还很烫，刚才晾了一会，现在也只能贴着边，吸溜两口。不是他不想买喝的，只怪现在的科技还没有点开那么多，便携的塑料杯、纸杯还没有出现，看着打豆浆、豆腐脑的大叔、大姨手里的搪瓷缸子、铝饭盒，子玉只能买点包子就回来。
许是肉包子的香味，许是自然的苏醒，大哥睁开了眼睛，看着旁边光着屁屁的弟弟，笑着说：“多大的人了，还裸睡！”
“拉倒吧，我都跑一圈回来了。”子玉回头看着懒洋洋不想动的大哥说：“不睡了就赶紧起来吧，吃两个包子垫吧一口，一会去市场再看看牌匾啥时候到，差不多就开业吧。”
“那不行，咱们还没有招人呢！”大哥一时有些急，坐了起来。
“咱们以前的打算有些小家子气了。”子玉叹口气：“刚才我去买包子，排了十多分钟，我估摸着这早餐店一天也有小一百的流水。而且不是一家，几乎家家都是这样。钢厂的职工比我们想的敢花钱！你尝尝这包子，别说比咱家的，就是比市场小吃部的都不如。”
大哥伸手接过一个，看看说：“面发的不好，面起子搁的少。”又咬了一口道：“这是老面发的，时间不够没起来，发酸。肉用的不少，油放得少，肉馅调的不咋地！真不如老李家的包子，照咱家的差远了。多少钱一个？”
“两毛一个，一块钱六个。”子玉也感觉有点贵。
“这么黑！”大哥惊讶，老李家包子一毛一个，比这大多了。“要不咱也干一个，国营食堂那些人，手艺可比这好多了！”
“不是手艺问题。”子玉制止了大哥的歪楼，“这样的包子都排队，说明买的人有钱啊。这六个包子都赶上半斤多猪头肉了。”
“也是啊，你二哥工资奖金啥的一个月有三百多，这要是双职工得有五六百的收入。”大哥咂摸咂摸嘴，“钢厂职工好几万呢！这可比煤河、五江有钱多了。要不铁路沿线的点儿就不开了，把人挪到这儿来。”
“嗯，我觉得行。其他镇上不好解决住宿问题，在这里可以租房子，可以跑通勤，火车的点也适合。”
“这个火车就是给人家钢厂做配套的，当然适合了。”大哥起来笑着说：“我去洗洗，等一会给你买套背心裤衩，叫上咱爸去其他地方转转，我觉得三个点有点少。”
“二哥、三哥他们上班了，咱爸、咱妈一起去医院体检了。”子玉忙说：“我估计要一上午的时间，还是咱俩去吧。昨晚我听三婶、四婶说，西面有个火电厂，是给钢厂做配套的，不过不归钢厂管，效益比钢厂还好！那块有个市场，人也挺多的。还有就是后山腰，三叔买的那个房子附近有个小市场。咱俩去看看，再打听打听其他的地方。”
“行啊，我一会先给你买身干净衣服。”大哥把剩下的两个包子吃完，端着盆洗漱去了。
衣服很好买，大裤衩、跨栏背心是这个时代少年的标配，也不需要过多的挑选。八点多，兄弟两个人便走出了招待所。广告字还需要两天时间，但牌匾今天基本上就能做完，然后晚上刷油漆晾一夜，明天就能用。大哥急忙找个经销店，用有公用电话给车站的二嫂，让安排五六个人过来帮忙，今明两天收拾一下，后天就准备营业。
其实除了荣华市场的那个门市，其他的店也不需要太多的准备，按照煤河镇的标准，随时就可以上马。不过既然要调整战略，子玉也不想过于马虎，便让大哥定了四个一米五的柜台，把上不得台面的熟食做成展示品，和当下的零售模式做个区分，增加一点辨识度和话题性。最难办的是荣华市场的那个门市，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屋子。带着做牌匾的老哥来看地方、做牌匾，重新测量了一下。屋里大致是横九竖七，算上建筑面积也就不到七十平。没有后世的那些设计公司，子玉只能自己想办法弄，闲聊得知，做牌匾的老吴，在钢厂的设计院还有个兄弟，能接点私活，便约了下午的时间详谈。
另外两个要考察的市场有点远，子玉不愿意再顶着大太阳走，便怂恿着大哥打了个出租车。其实大哥对这个也挺好奇，九十年代初天津大发和夏利统治着国内的出租车市场，也是从今年开始，三厢夏利轿车的量产，才奠定他“国民车”的地位。不过作为边陲小城，夏利很少。而另一种类似的菲亚特汽车，是山城出租车里的主流。这个被昵称为“大头鞋”的意大利汽车，大部分是从非法渠道进入，因其低廉的价格和较小的油耗备受青睐。作为小型车最大的特点是省油，最大的缺点就是马力不足。所以在冬天，菲亚特的司机基本不接上山的活。这也是它被淘汰的重要原因，小城是山城，市内平坦的区域太少了。上一世子玉曾一度认为这个意大利的品牌不行，后来才知道，除了菲亚特，他还有克莱斯勒、Jeep、道奇、法拉利、玛莎拉蒂等一系列的牛叉产品。
打车不贵，三块起步，区内五块钱，一个小时走了两个市场才花了十块钱。司机也挺高兴，这也算大活了！仲道区很集中，打车的人很少，每天也就四五十的流水，除去费用能赚个千八百，但投资也要好几万。子玉问了一下长途包车，去煤河二十五，去新华区二十，也不算贵。留个呼机号码，便挥手告别，毕竟这里离山上市场，直线距离也就一公里，但海拔差了一百多米，后世的公路还没有修建，仅有一条土路供人们上下。
大哥很是兴奋，第一次坐出租的新鲜感，夹杂着旁人投来艳羡的眼神，让他甚是陶醉。子玉能理解，毕竟当年自己也是这个德行。估计大部分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都有类似的经历。八九十年代以后，国家发展日新月异，这种新奇的感觉才慢慢消失。世纪后出生的孩子，看其他国家的首都都是二线城市，很难理解这个时代的人们对国外生活的艳羡。这时代港台就是发达的代名词，日、美、欧更是传说级的存在，所谓“超英赶美”都停留在理想国里，没有人相信这是三十年后的现实。子玉还能记得原时间轴上的九四年夏天，二嫂单位的小领导，获得铁路系统开辟京九列车香港五日游名额时的狂喜，以及壮行宴上的涕泪横流，那种幸福是看得见的！
“快中午了，一会去四叔家，和咱爸商量一下吧。”子玉给大哥的兴奋踩了刹车。
“行，我觉得这两个点可以开，房租也不贵，周围的人也有钱。”大哥肯定道。
“人手够用么？”子玉半提醒的问。
“桃园电厂的哪里先开。那里离这几个市场有点远，基本上是独立的，买吃的都会就近。三叔那块的市场可以缓一下再说。”大哥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几百米外的山上市场，胸有成足：“这个市场和咱家卖豆腐那个市场差不多，离山上市场不太远，路不远却没有公路，车要绕远。有好咱那一口的可以爬爬山，就能覆盖一部分。一旦人手够了就开过来，不愿意动的那些人能就近买了。我数了一下楼，十六七栋呢，还有一大片平房，再远就是三道江镇，三、五千人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