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指纹解锁,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淡淡的碘伏味道推门而入。
客厅只开了氛围灯,光线昏暗。
江揽月背对着客厅入口,静静立在落地玻璃门前。
灯火勾勒出她绷直的背影,凝固得如同雕塑……又似透着一丝委屈?
江寒星窝在沙发里刷手机,听到动静立刻弹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她小跑上前,声音又急又心疼:
“姐夫,你回来啦!手还疼不疼?快坐下歇歇!”
目光关切地扫过他包扎的手臂。
陆行舟声音沙哑低沉,透着浓浓的倦意:“没事,小星。”
他轻轻摆摆手,目光沉沉地落在玻璃门前的江揽月身上。
她依然一动不动,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江寒星顺着姐夫的目光看向姐姐,声音放轻了些,带着小心和不易察觉的埋怨:
“姐……姐夫还没吃饭吧?”
她努力想活跃气氛,拿出手机晃了晃,
“我点了些粥,姐夫手受伤了,吃清淡的比较合适。”
陆行舟目光依旧看着江揽月,语气没什么波澜:
“嗯,你看着点吧。”
他走到单人沙发边坐下,整个身体陷进沙发里,显得格外疲惫。
江揽月终于缓缓转过身。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眼底翻涌的醋意和极力压抑的风暴。
她目光冷冽,扫过陆行舟全身,最终钉死在那圈纱布上,下颌线骤然绷紧。
江揽月声音异常平静,字字如冰锥刺骨:
“结束了?陈少……还喘气吧?”
“需不需要我们陆老师再去‘探望’一下,确保他‘深刻理解’了你的教诲?”
她把“探望”和“深刻理解”咬得极重,讽刺意味浓得化不开。
陆行舟眉头紧锁,疲惫中陡然腾起一股躁意。
他抬眼直视她,声音也冷硬起来:
“老婆,说话别这么刻薄。陈彦斌做了什么你不知道?”
“他差点毁了张嘉欣!那笔债就是吃人的高利贷!”
江揽月向前一步,家居鞋敲在地板上的声音轻闷,她胸口微微起伏。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尖锐和后怕: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他该死!畜生不如的东西!”
她指着陆行舟,指尖微颤,
“可你呢?夸你陆行舟‘英雄救美’?‘义薄云天’?”
“为了我的一个员工,就敢单枪匹马闯进陈家别墅?”
“你以为自己是孤胆英雄,在演动作大片吗?”
“只算本金,不收利息……呵,”
她深吸一口气,冷笑一声,
“好大的威风!好厉害的手段!你以为这事就完了?”
“陈彦斌那种睚眦必报的杂碎,会把这当成息事宁人,还是奇耻大辱?”
“那是陈家!陈彦斌是他们的命根子!”
她语气稍顿,声音压低了,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凝重:
“没错,我们江家是不怕他陈家!”
“但这里是东海!不是云海!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他陈家在这里盘踞几十年,根深蒂固,三教九流都吃得开!”
“你把他们唯一的宝贝儿子和他最能打的保镖都打趴下了!”
“你想过吗?他父母现在是什么心情?是恐惧?”
“不!是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他们会怎么报复?是明着来,还是暗地里使绊子?”
“是冲着你,还是冲着我们江家?或者……”
“冲着你今天‘救’下的张嘉欣,甚至她的家人?!”
她声音泄出一丝微颤,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受伤的手臂,愤怒之下,是掩不住的后怕:
“陆行舟,你热血上头的时候,脑子里有没有闪过这些后果哪怕一秒钟?”
江寒星听着姐姐连珠炮似的指责,看看姐夫疲惫受伤的样子,心疼又焦急。
她鼓起勇气打断,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带着明显的不满和一丝恳求:
“姐!我知道你担心!”
“可嘉欣姐被下药害成那样,陈彦斌那个畜生还找人顶包脱罪!”
“姐夫他……他就是气不过啊!他咽不下这口气!”
“难道眼睁睁看着陈彦斌逍遥法外,继续害人吗?”
“我知道去找陈彦斌很危险,姐夫也受伤了,”
她看了一眼陆行舟手臂的纱布,语气软了些,但仍坚持,
“可……可你看,至少陈彦斌暂时不敢再嚣张了,嘉欣姐家的债也只按本金算!”
“这……这难道不算是给嘉欣姐讨回了一点公道,也帮了她家一个大忙吗?”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点小骄傲,
“而且……而且姐夫这么厉害,肯定心里有数的!”
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不确定,眼神瞟向姐姐时,带着“希望你能理解”的期盼。
江揽月被妹妹维护陆行舟的话一刺,再看妹妹那几乎崇拜的眼神——
心头那股酸涩的醋意和对丈夫的担忧瞬间翻涌!
又猛地掺进了对妹妹“胳膊肘往外拐”的恼火!
她一个冰冷的眼风扫向江寒星,语气更冷:
“惨?这世上惨的人多了!你陆行舟是不是每个都要去“教训”一下?”
“用拳头解决问题?把自己也搭进去?”
她目光再次钉在陆行舟手臂刺眼的纱布上,声音哽咽发哑,带着无法言说的恐惧: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回不来了呢?我们……我们怎么办?”
陆行舟僵在原地,妻子的质问如同无形的钉子。
他看着她眼中喷薄的怒火、深藏的惊惶,还有那浓得化不开的醋意——
几天前,她哭着坦白顾野旧事时红肿的双眼和颤抖的道歉声,骤然翻涌心头……
满腔的烦躁和辩解突然堵在喉咙。
他明白她的恐惧和醋意从何而来,也自知理亏。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显得异常疲惫:
“老婆……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江揽月唇角勾起一丝极冷的弧度:
“没想那么多?好一个‘没想那么多’。”
“老公,你心里装着张家人的死活,装着你的英雄气概,装着你的学生……”
她声音陡然淬进一丝颤音,
“你什么时候,想过这个家?想过……我?”
“嘉欣……我就是把她当妹妹看,没别的。”陆行舟声音压低,却淬着冷硬。
他目光复杂地钉向江揽月——旧账翻起,直指秦时。
江揽月浑身一僵,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瞳孔骤然收缩!
客厅陷入一片死寂。
江寒星手机突然“嘀嘀”响起,打破了沉默。
她低头一看,是班群消息,顺手点开。